加载中…远方有你（136）
(2025-01-10 08:36:33)远方有你（136）
小猪的新窝
早晨醒来，看到朋友圈里下雪了。我内心有点近乎苍凉的感伤，曾经总感觉飘雪落雨的日子都是上苍的恩赐，落雪的日子我和雪花一样轻舞飞扬。而这个冬天，我好怕下雪，怕雪花把你掩埋了，我慢慢忘记了你的模样，其实更怕你忘了我们的容颜。近乎一个月了，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雪花飘，但是我知道，我们都过得很不好。
昨天是你的四七了，你躺在地下已经28天了。一大早孩子发消息：我梦见丁叔叔了，吓得我半夜起来都不敢上卫生间。我说，不至于害怕成那样，一是隔着几千里，他也找不到上海；二是即使真找到你了，他生前那么喜欢你，如今又能把你怎么样，也许他就是想你了。我问他梦里的情形。他说，其他的都不记得了，只是清晰记得他说要跟我喝杯酒。我说，可能是他馋酒了，从生病到现在，近乎一年了他没有碰过酒，今晚一定给他奠点酒，毕竟酒场上也带给了他那么多真真切切的快乐。
薄暮时分，我去给他买了他喜欢的吃的水果、油饼、卤肉、花生米，今晚既然给他酒喝，就得有下酒菜，其实他是很喜欢吃肉的。如今，不管给他买了什么好吃的，他都不点评，再看不到他饕餮的模样了。当然，还拿了孩子买来的柿饼，似乎就像是去看望一位故人。
我走在傍晚冷清的暮色下，内心一片荒芜。如果是他在，今晚去他家，他一定等到小区门口，一脸守株待兔的表情，我也一定是脚下生风。如今，才真正感觉到“悲莫悲兮生别离”，有人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就在你眼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如今感觉这句话多么矫情，其实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天上人间，就是不知道你在天堂是什么情况，而我们在人间炼狱里抓狂。
张宁来接我，有时候想想，小丁也是很幸福的，他有那么多的好兄弟好朋友。跟张宁到他俩经常吃饭的吃饭的牛肉面馆去吃，我就想着，如果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忙前忙后服务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张宁给他提了一碗牛肉面，加肉、加蛋、加菜，看着他在汤里放了好多醋，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这些年，一起吃过了太多的饭，大家都知道他爱吃醋，他没有想到，他走之后，我们把日子过得不仅酸而且太苦，他吃够了酸，我们吃尽了苦。
每次进门，看到他的相片，他一脸的笑意，真正就是一脸的志得意满，我就感觉我们就在他的眼里。把他喜欢的水果和一样一样贡奉在他的面前，我泪流满面。他只是笑着，一句话也没有。
等到我们在路边给他烧纸的时候，我感觉他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看着翻飞的纸钱那么大的面额，还有金条，我就琢磨，他那么仔细的一个人，那么多钱他哪儿花。他那么年轻，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世界，他还会爱别人吗？我多希望这一切他能在梦里给我们交代清楚。如果他真的另有新欢，这个世界里爱他的人也学会成全。我站在路边陪他喝了两杯酒，我才意识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喝酒了，并且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如今，见他一次，心碎一次，再细密的回忆的针脚，也缝合不了这样的创伤了。我们一起聊天，聊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关于鬼神的捕风捉影，我觉得他都会听到。
每次回来，我都是久久难免，给孩子发消他也在忙着收拾东西，他又打来电话，絮絮叨叨了好久，说没有想到自己置办了那么多家当。他说，把电磁炉卖给了二楼的老奶奶，老奶奶对他很是不舍。我知道，他嘴甜，很个容易讨人喜欢的孩子。
今天，走出楼门，地下已经落了一层雪了，这是2025年的一场雪，我自然就想到了你，一场又一场的雪，落在你的坟头，也落在我的头上，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我寄人间雪满头”，你躺在地下真的不知道人间冷暖了。
一路上小心翼翼到了学校，内心涌动着一种绝望的疼痛，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人关心我的冷暖了。认真给学生上了两节课，不管心情多么暗淡，课堂不可以敷衍。
下课给孩子发消息，他说，保洁已经开始忙碌，他在溜达。他说，感觉你好像是个监工头。他说，刚把被子真空压缩掉，太方便了。我说，你娘也刚刚上了两节课，准备踩着雪花回家，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像组织汇报。他说，我需要经济上的援助。我说，我上网查查上海的搬家情况，再酌情给你支援一点。他说，网上都是粉饰太平，不能体现出真实的疾苦。我说，真实的疾苦你描述下，或者你直接说，多少钱可以治愈你的辛苦。他说，保洁和搬家的费用如果可以有上级财政部门支付，那我觉得底层百姓应该不会叫苦连天了。我说他发了520。我说，如此有爱的数字，能抵御世间疾苦了吧？我要去扫雪了，这是冬天独有的浪漫。他说，紧密团结在以吴主席为核心的家中央的周围。我忍俊不禁。生活太苦，唯有他甜。
今天的雪本来就下得不大，加上扫得迟了，路上的雪花都被车辆碾压了，实在不值得扫，那么薄的积雪你非要扫，即是对雪的不尊重，也是对人的不尊重，雪花交给阳光，把我交给回忆，看着满眼的白，似乎都没有我的内心苍白。
回到家，他的电话又来了，向我们撒娇，骗红包，感觉他依然是我们的小孩，依然没有长大，可爱又有趣。
下午的时光属于自己，记录点流水账，窗外是明亮的阳光，似乎觉得春天就在不远处，只是即使春天来了，而像春天一样温暖像玉一样温润的那个男人却永远留在这个冬天里了。
我给他发信息：全部搬过去了给我发个消息。老公也只是给他发了搬家车费。我说，朱老师小气了。他说，朱老师不小气，只是没有吴老师大气。到了六点多，他的搬家任务圆满完成。我说，今天辛苦你了，好好犒劳下自己。他说，今天师傅们辛苦。我说，你别克扣他们的工钱，一定多给点，那些人不容易。他说，搞得我像个资本家一样，我说，多么希望未来我是资本家他娘。他点了干锅，他在吃上从不亏待自己。
今晚是朋友母亲不在了他宴请大家，不去似乎不合适，去了和那种快乐的气氛又格格不入。看到了好多好久未曾谋面的朋友，一帮喜欢文字的人聚到一切唯独不谈文学，小酌几杯，和朱漫步街头，喜欢这样的冷清，和我的心情很契合。
回到家，他发消息：我还在废墟里。我说，慢慢整吧，欧宝习惯吗？文字刚出发，他的电话就接踵而至了。他的房子一片凌乱，但是感觉他的开心，对这个新居他是很满意的，我也喜欢那一窗阳光。我说，今晚在新家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看窗外的阳光，你幸福满满。
平常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有遗憾，他有小满。
这个冬天的暗淡，不管身后多少个春光都无法点亮。
202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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