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张丰   浙江省教育评估中心副主任

课堂变革是基础教育永恒的课题，也是当前基础教育领域的核心课题。不管从人才培养模式的角度讨论，还是从转变教学方式的角度讨论，课堂变革的核心精神就是“以学生为本”、“以学生的学习为中心”，从“对话中心的课堂”向“任务中心的课堂”的转变，是从“关注教”向“关注学”的迁移，这是实现学生学习方式转变的关键。

中小学课程教学改革的三个阶段

中小学提高教育教学质量的努力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阶段1：教学过程精细化

第一阶段的主线是教学过程精细化，这曾是一条教育教学提高质量的路径。不过，当教学过程精细化之后，有一个矛盾渐渐突出起来——“重教轻学”现象蔓延，当“教”变得越来越具体，当“教”变得越来越强势的时候，“学”反倒被疏忽。

阶段2：“学为中心”教学改革

第二阶段的主线是转变”学“”教“关系，“学为中心”教学改革。以学生为主体，老师为主导，新世纪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意在扭转“重教轻学”现状。

 “影响液体蒸发快慢的因素及实验求证”是浙江省初中科学的一节课。课前，老师给同学们准备了一个任务单，请同学们思考“可以使湿衣服尽快变干的方法、影响因素”等四个问题：

1. 请你试着用手蘸水在桌上写字,并跟同桌比一比,看谁干得快. 桌上的水干了,我们在小学科学课中知道,这种现象叫 __________ ,物质从__________ 态变为 ___________态,生活中还有大量此类现象,请举出3个;

2. 晾衣服时,哪些方法可以使湿衣服尽快变干? (请尽可能多地写出) ____________;  

3. 从各种使湿衣服尽快变干的方法中,你猜测影响某种液体蒸发快慢的因素有 _____________;  

4.若要在科学课堂上验证你的猜测,你会如何设计实验?如何控制常量与变量?____________;  

上课的第一个环节，老师请同学们把预先准备好的方法，进行组内交流，汇总写在黑板上；第二个环节，请大家比较自己小组与其他小组的方法的异同；第三个环节，让大家独立思考 3 分钟，将各种方法中所想到的影响液体蒸发宽慢的因素写在纸上。

这个沉默的 3 分钟实际上是这堂课的关键。为什么？因为学习真的发生了，学生经历了思考的过程。今天很多的课堂，学习貌似发生，其实未必真发生。事实上，更多的老师是以讲代教、以听代学、以练补学。

面对沉默的 3 分钟，恐怕大部分老师会挑举手的孩子来回答。而当老师挑一个举手的孩子一问一答的时候，大家会发觉当天的课堂其实是老师与30% 本来就会的孩子在课堂上学习，而那另外70% 的孩子陪老师在学习而已，这种现象就是“三分学习，七分观望”。于此，我们会发现在课堂上是什么让学习发生的？不是老师的精彩延迟，而是任务承载的学习。

高明的老师是以核心知识（方法）的、简明的“学习设计”来促成本质意义的学习的发生。这其中有两个要点：“学习资源 + 学习任务[支架]”，其实就是“有意义的学习材料供学生阅读或经历+让一般的阅读或经历成为有意义的学习”。而这就是我们备课的基本框架，也可称为课堂学习活动的简明设计。

备课首先要做的是什么？是以学生为主体，学生该在课堂上做什么？课堂学习活动的简明设计。然后是老师应该怎么帮助他？这叫课堂教学过程的系统设计，这便是我所主张的学习设计模型。课堂学习活动设计先于教学过程设计，当我们把任务的设计和教师的促进行为的设计区分来之后。有助于我们更好去体现那种学为中心，更好关注孩子的学习的真实的发展。

事实上学习设计的核心词是三点：目标、资源、任务。在学生学习活动设计基础上，然后教师的促进行为，也是三个要点，学习的组织、学习的指导和学习的评价。

阶段3：素养导向项目化学习

我们在谈到教学改革的发展的时候，其实我们还期待的是学习目标的改变，那就素养导向学习的新时代。《智能门禁系统的设计与制作》是 2020 年浙江省项目化学习公开课案例。在这个案例中，老师带着孩子们把智能门禁系统给拆了，画出原理示意图，再根据原理示意图选择材料自制一个门禁系统的模型。在这样一个学习中，孩子在问题解决驱动下主动学习。

今天的学校教育迫切需要关注学生认知学习和社会性成长的结合。当前，STEM教育方兴未艾，其实践并不只在于科技创新教育，而是探索教育教学的变革与寻衡，从偏重“学术取向”的学习向兼顾“应用取向”的学习发展，从“讲中学”“听中学”为主向增加“做中学”  “实践中学习”发展，从“知识积累”的学习向同时注重“素养发展”“思维发展”的学习发展，逐步将理论性的科学思维、试错性的工程思维和现实性的设计思维相结合，使学生真正实现  “认知学习”和“人的社会性成长”的平衡成长。因此，未来的学习要求构建学生深度学习能力框架。

认知领域，要掌握核心学术内容，形成和获得关于知识点的基本理解，能将知识迁移到新情境中，进而解决问题；同时具有批判性思维和问题解决能力，能运用某一学科的核心工具和技术阐述及解决问题。

人际领域，要求有效沟通，以有意义和有效的方式组织信息和数据，通过口头或书面的形式对复杂概念进行交流，并在倾听之后为同伴提供适当的建设性的反馈；同时，能通过合作完成和解决共同的任务，包括共同的团队目标、解决问题的步骤规划、识别所需资源、合作过程中的沟通和观念整合等。

个人领域，要求自我导向的学习，学生形成自我监控和指导的学习能力，包括设置学习目标、跟踪学习进程、掌握学习技能和策略等；同时，学习心志上，要对于学习的理解与态度，影响学生学习参与度的动机。如对学习共同体的归属感，将学习理解为一个社会过程，学术追求与自信，理解学习的艰巨并积极努力的意愿等等 。

在上述定义下，学习是促进人 思维发展的过程，是促进人形成自我教育能力的过程，是促进人的社会性成长的过程。

今天，推进项目化学习的探索正是深化教育教学改革的重点战役。它看似是一个泊来的新概念，其实是教育的固有之道；看似是一个实践研究课题，其实是国家课程改革的方向要求；看似是今天的创新探索，其实是研究性学习的波澜再起；看似是研究性学习的实践继承，但其内涵已有新的发展。

以机制为支点，

撬动任务为中心的课堂

项目学习是更为彰显“学习中心”的学习实践，在项目学习中，教师组织运筹各方面的学习因素，通过多种机制促进学习真实而深刻地发生。

当我们将其视作为学习机制的转变的时候，也就是透过项目看学习。这意味着要观察孩子们的学习中，他的学习驱动机制有没有发生改变：是继续以仅仅获取知识来驱动学习，还是以真实情境的问题解决来驱动学习；是继续简单灌输题海训练，还是那丰富而深刻的学科实践；是继续是老师的口耳相授，还是应用支持性工具来主动探索；是继续用事后监督压力传导孩子，还是表现性评价明示学习目标，引导学习过程。

驱动性问题：以目标驱动学习

在引导学生整本书阅读的语文项目学习“潜伏者计划”中，教师这样结合情境描述驱动性问题：共产党地下工作者“老鬼”和“邮差”打入日伪情报组织内部，他们需要在紧要关头向我方传递重要情报，同时隐藏身份。你作为本次潜伏计划的建设者，如何审核十位潜伏备选人员，并最终确定两位作为搭档，完成本次潜伏任务。（注：每组只能录用一位人物）

《朝花夕拾》：长妈妈、寿镜吾、范爱农、衍太太、藤野先生。

《西游记》：孙悟空、唐僧、沙僧、猪八戒、白龙马。

实现上述任务的要求：对学生跳读能力的要求，这是获取信息能力的较高要求；对人物的性格与品质进行概括与评鉴，根据任务要求与人物性格特点进行决策；以一种难以常态化的虚拟情境去实现一种思维真实，鼓励学生迁移与创造。

在过去的教育教学的时候，老师讲什么，重视什么，往往是以老师的经验会被考试到的概率来决定的。而今天在做项目化学习的时候，老师必须要用他的任务设计，扣住孩子的兴趣，让孩子产生一个主动的、内在的学习意愿，去挑战他。

这样的一种学习，它所带动的是整本书的真阅读，是学习目标通过任务驱动的成长。

支持性工具：搭建成长支架

在原来的教育教学中，老师更多的是采用口耳相助的方法来帮助我们的孩子。但是项目化学习中，老师应该往后退一小步，而将自己对学生的帮助变成一个方法意义上的任务单提供给孩子。支持性工具有两种，一种叫成熟的支持性工具，比如会议中的会议手册就是支持性工具。还有一种支持性工具是根据项目本身而设计的。比如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写作的任务——“眼中的彼此”。

有位孩子写了“眼中的妈妈”，写得非常的感人。老师就把这篇作文抄送给孩子妈妈看，结果妈妈也被儿子感动，随即“眼中的儿子”分享给老师。于是，老师就策划了一个项目，叫“眼中的彼此”。“眼中的彼此”有几个环节：分享眼中Ta的样子；讲述老照片的故事；外在到内心的观察；分析普鲁斯特问卷；尝试更好地采访Ta；剪辑人物采访视频；项目成果展示反思。

那么如何让孩子从外在的观察过渡到内心的分析呢？老师设定了一个支持性工具——“行为”“语言”“衣着”“外表”“”内心活动“……其实就是记叙文写作几个要素。通过这个支持性工具，学生们很快就知道如何进行“外在观察”。但是这个支持性工具有缺点——老师对学生的支持太满。想一想，如果我们的老师能够鼓励孩子们用自己的判断来制定一个观察视角的话，那么这个支持性工具既能帮助普通的孩子，又能够让学有余力感觉充满挑战。

今天的教育教学，教师在设计支持性工具的时候，收放有度差异适应是一个重要的策略。老师对学生的帮助更像“哆啦 a 梦”中的那个大肚皮，里边放了很多卡片，老师是在孩子需要的时候提供援助，这是老师对学生的指导帮助的特点，也是项目化学习的一个特点。

表现性评价：校准素养航标

过去我们的评价更多的是一种事后监督和压力传导。但是项目化学习强调评价设计潜质，明示学习目标引导学习过程。

我的一个同学，在加拿大做小学老师。老师布置一篇作文，请同学们给你的朋友写一封信，介绍你所在的安大略省多伦多市。老师布置作业后，没有马上请同学们写信。而是跟同学们一起讨论“一封成功的信应该有哪些要素和特征呢？”

老师一启发，同学们就开始头脑风暴。甲同学说，一封信总要有书信体裁的要素：称呼、结束语、署名日期。老师说甲同学做的对，就把甲同学所说的写在白板上；乙同学说，关于多伦多的信，总要把多伦多的地理位置讲清楚。老师也写上去，接着是丙同学、丁同学……很快，老师的白板就写满了。

这样下来，一封信怎么写？大家应该清楚了。不过，有同学可能说知道了一些，但“一锅煮”有点糊涂。老师说，我们来个分类编码怎么样？于是，哪些是语言文字，哪些是地理信息……一一梳理清楚。这样之后，可能还有一些孩子反应慢一点，怎么办？老师就拿来一张大大的铅画纸，跟同学们一起把刚才分类编码的重新誊抄一遍。这下总清楚了吧？那就开始写信吧。

同学们写完信，老师让左右同学交换，用白板上的标准评阅。

这个过程中，老师形成了写信的标准，批改作文的标准，这就叫协商式评价。在师生协商形成评价标准的过程中，孩子们学会了写信。其实在我们今天的项目化学习中，它倡导的是什么？是明示学习目标引导学习过程的表现性评价。

今天很多老师谈跨学科学习，但跨学科不是目的，跨学科只是一种存在，不要把跨学科学习视作为今天教学改革的目标。因为素养导向学习中需要有一些跨学科的学习，所以我们要研究跨学科学习。事实上，更重要的是要让学习成为孩子思维的发展、自我教育能力、社会性成长的结合。

本文探讨了中小学课堂从对话中心转向任务中心的新趋势，梳理三阶段改革历程，并提供核心方法。若您希望深入理解契合核心素养的学习方式，优化跨学科、项目化教学框架，杂志《活用学习方式》将提供丰富灵感。
  诚如文中所言，“跨学科从来不是目的，更重要的是要让学习成为孩子思维的发展、自我教育能力、社会性成长的结合。”此理念亦与2025班主任峰会的主旨遥相呼应，而一切学习与拓展，最终皆指向育人实效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