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臣词诗选注系列

                      曾国藩诗十首选注(一）念裕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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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1811～1872），字伯涵，号涤生。汉族，出生于湖南长沙府湘乡县杨树坪（现属湖南省娄底市双峰县荷叶镇）。晚清重臣，湘军的创立者和统帅者。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官至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封一等毅勇侯，谥曰文正。有《求阙斋诗集》等。

        酬李芋仙二首选一

 巴东三峡猿啼处，太白醉魂今尚存。

 遂有远孙通肸蚃，时吟大句动乾坤。
 爱从吾党鱼忘水，厌逐人间虱处裈。

 却笑文章成底用？千篇不值一盘飧。

    【注释】李芋仙：清末重庆（忠州）著名诗人，他以其超凡脱俗的诗才享誉海内数十年，部分诗篇流也曾传海内外。久居曾曾国藩军幕，官至观察使。太白：即李白。据说李芋仙是李白的后代。肸（xī）蚃（xiǎng）：比喻灵感通微。裈：裤子。虱处裈中是说虱子躲在裤缝里。比喻世俗生活的拘窘局促。晋·阮籍《大人先生传》：“汝独不见夫虱之处于裈之中乎！逃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

    【白话释义】远在巴东长江三峡，李白曾吟诵“两岸猿声啼不住”的地方，至今饮酒赋诗的精神还在流传。李白的后代李芋仙继承了李白的伟大灵感，不时吟出的诗句震惊天下。他很轻狂，如鱼忘水般不顾一切地结交我们这些文人，而厌世疾俗的生活又使其处境窘迫。他常笑话著书立说有什么用？纵有千篇文章不够换一顿饭钱。

    【赏析】此诗描写狂放诗人的形象很生动。“却笑文章成底用？千篇不值一盘飧。”和李白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相映成趣。

    【一则笑话】李芋仙才思敏捷，集句成对，不烦思索，脱口而出。曾客游河南，太守周翼庭设宴招待同人。听说李在京城时常集句成对，并巧妙地镶嵌人名，周翼庭曰就对李说：“我的名号可不好对。”李说：“不难。”周翼庭即举《长恨歌》一句曰：“在天愿作比翼鸟。”（注：含有翼庭的意思）李芋仙却良久不言。有一位客人急了追问他，李以手拍其屁股曰：“隔江犹唱后庭花”。（注：这是一句杜牧的诗，“后庭花”又是民间屁股的谑称。）举座大笑，太守不悦。后李辞行时，对他的遗赠甚薄，李告人曰：“为一联巧对，换我三百金也。”

送王少鹤

待尔双双至，春回又一年。开尊皆旧友，发箧半新篇。

荔子红时雨，芭蕉绿外天。江乡好风景，话向酒杯前。

   【注释】王少鹤字京卿，广西马平人。道光辛丑进士，由主事入枢垣。曾从赛相国于粤西军中，后累擢至通政司副使。引疾归，数年卒。素以古文名，诗词皆擅长。与曾国藩、张海门、孔绣山诸公，结文社，誉满京洛。著有《龙璧山房文集》等。尊：今作樽，是古代的一种大中型酒器。圈足，圆腹或方腹，长颈，敞口。曾盛行于商代至西周时期。后泛指盛酒器。箧（qiè）：小箱子。荔子：荔枝树的果实。唐·韩愈《柳州罗池庙碑》：“荔子丹兮蕉黄，杂肴蔬兮进侯堂。”

   【白话释义】要见到你们成双成对地回来。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了。打开酒瓶欢送老朋友，诗囊中有一半都是我们的新作。正当荔枝红熟的雨天，四周望去尽是绿色的芭蕉。在这江村的好景中。我们饮酒话别。

   【赏析】这首诗的中间两联，对仗工整优美。

岁暮杂感十首选二

其一

纷纷节候尽平常，西舍东家底事忙？

十二万年都小劫，七千馀岁亦中殇。

蜉蝣身世知何极，胡蝶梦魂又一场。
少昊笑侬情太寡，故堆锦绣富春光。

    【注释】节候：时令气候。小劫：佛教术语：有好几种说法，常说的就是人的寿命。人类平均寿命最短的时候是十岁，释迦牟尼佛出世那个时代，平均年龄是一百岁。人寿在十岁的时候，每一百年加一岁，加到八万四千岁，这到顶点了，再从八万四千岁，每一百年减一岁，又减到十岁。这样一增一减叫一个小劫。“七千馀岁亦中殇”：古谓人未成年，十二至十五岁死亡为“中殇”。因此以小劫推算，就算或到七千岁，也不过是中殇而已。蜉蝣：比喻微小短命的生命。胡蝶梦：《庄子·蝶梦》：“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戚戚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少昊：相传姓己，名摰，为黄帝之子，生于穷桑，建都于曲阜。是殷商始祖帝喾的父亲。他曾以鸟作官名，并设有管理手工业和农业的官。活动于山东西南部一带，擅于治水与农耕。侬：我。

    【白话释义】岁末年初时令气候纷沓而至是很平常的事，东邻西舍忙忙碌碌都是为了什么呢？佛教认为，人的平均年龄从十岁加到八万四千岁，再减回到十岁，这样一个小劫就需要十二万年。以此看来人活七千岁，也不过是少年早夭。人的一生像蜉蝣小虫一样短暂之极，只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也许是先祖笑我太薄情，故意堆积锦绣来丰富春节的色彩。

    【赏析】这首诗不仅有雄浑的气魄，他的时空观、人生观如此的先进和豁达，实大大高出其同时代的人。不愧为伟大的思想家。

其二

为臧为否两磋跎，搔首乾坤踏踏歌。

万事拚同骈拇视，浮生无奈茧丝多。

频年踪迹随波活，大半光阴被墨磨。
匣里龙泉吟不住，问予何日斫蛟鼍。

   【注释】臧（záng）：好；否（pǐ）：坏。踏踏歌：传说为八仙之一的蓝采和行乞于市所唱的歌。拚（pàn）：舍弃。许多版本都误将“拚”字写作“拼”字。骈（pián）拇：脚趾连在一起。古时将“骈拇歧指”的人体畸形，喻为是多余的东西。龙泉：宝剑名。斫（zhuó）：砍。蛟：小龙。鼍（tuó）：鳄鱼。

   【白话释义】无论是好还是坏，时光在蹉跎中流逝，搔首忍看这歌舞踟蹰的世界。忙乱的事物看来都像是多余的东西，怎奈一生都像蚕茧一样被缠绕束缚着。多年以来的萍踪浪迹在随波逐流，大半光阴消磨于笔墨文事之中。可我那剑鞘中的宝剑却不停地在鸣响，好像在问我，什么时候也能斩杀敌人，建功立业呢？

   【赏析】这首诗却从另一方面表达了作者的雄心壮志。

     寄浙江郭筠仙四首选一

                             无穷志愿付因循，弹指人间三十春。

                             一局楸枰虞变幻，百围梁栋藉轮囷。

                             苍茫独立时怀古。艰苦新尝识保身。

                             自愧太仓縻好爵，故交数辈尚清贫。

   【注释】郭筠仙：名嵩焘，湖南湘阴人，官至侍郎。以编修参僧格林沁军幕，曾拒英法联军于天津。此诗作于道光二十年，其时曾国藩大病初愈，郭嵩焘应浙江学政罗文俊之聘离京入浙，曾国藩为之送行。因循：迟延拖拉，耽误。楸枰（qiū píng）：棋盘。虞：预料，忧虑。轮囷（lún qūn）：盘曲貌。太仓：古代京师储谷的大仓。消耗，通“靡”。

   【白话释义】数不清的豪情壮志都被耽搁了，很快来到人间已经三十年了。世事变幻莫测，犹如一盘棋难以预料；多么大的栋梁之材也会被弄得弯曲。我经常独立于苍茫大地上怀古思今；通过艰苦的历练，现在也开始懂得了怎样自保。很惭愧自己混得京城好官职，然而我的好几个老朋友至今尚很清贫。

   【赏析】此诗写作者胸怀壮志，却屡屡遭挫，岁月蹉跎。以及自己安享食禄，洁身自保，不得志的惭愧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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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