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在这样听烂了的歌曲重复了四遍后,我才恋恋不舍地点了静音,我想让它这么无声地循环下去。望着滚动着的字幕发呆的我若有所思地铺开了我记忆的卷轴,释放我快要溢出的思绪。
 
     那里倒没有榕树,多的就是杂七杂八叫不上名字的树,唯一知道的就是占了绝大多数的梧桐。梧桐最大的特点就是树皮干净,它没有那些潮湿腐烂的黑臭疙瘩,摸上去就如圆木般光滑。正因为这个缘故,人们喜欢剥了它那层薄薄的皮,在它白如净藕的躯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在旅游景点,那树上能查出一本族谱来。我是不喜欢的,因为我那时刻得不够高人家也看不到,非得嚷着让爸爸抱起来,坐在树杈上,俯视着盛夏午后树下乘凉的大人们,撅着嘴低声地骂几句老是拿胡茬扎我的李老头,摘片树叶扔到张老头的白头发,捉两个吵得人烦的知了...原来我也可以这么高,爸爸原来这么矮,爸爸的力气还真是大,一甩就能把我甩到树上去,大人真奇怪,长高真好!我疑惑的掏出小刀来找了一块没有字迹的空地方歪歪扭扭地刻上几个只有我才能认得的字,“我要快快长大!”,还是妈妈教了好久的呢。
 
     那时候的冬天真的很冷,雪下得真的很大,基本上是白茫茫的一片。那时候家里还有要用火柴点着的灯呢,叫煤油灯,样子很像现在的高脚红酒杯。我喜欢拿冷手往灯罩上烘,里面会冒出浓浓的黑烟,后来我才知道它缺氧了。有时候手盖的太严实了,让它窒息熄了火,母亲会呵斥几句的,后来就万万不敢了,另外也怕被烫到手。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啊,都是一个颜色,放眼望去你会幻想这个地方只有你们一家,别无他物了。淡淡的灯火就这么晃啊晃啊,印在母亲年轻的脸庞上,像绽放的一朵花,她灵巧的手在灯光里舞动着,针线飞舞,不久就会变成我明天的新毛衣。那时候我想我长大了定要找一个比母亲还要漂亮的姑娘呢,她的手也要像母亲一样巧,能飞舞出那样温暖舒适的毛衣。我渐渐把眼光移到了墙上的黑影,母亲手里的针变得好粗好大,像孙悟空的金箍棒,我幼稚地嘀咕着,“大,大,大”,却是没有那么如意的。那个更大的,更圆的,是母亲的头,我慢慢挪了过去,哇!她的头能把我完完全全盖住耶,我就躲在这保护色下细细地边玩弄着,边看着母亲飞针引线。
 
      家里真的很需要钱啊,田里种的东西越来越不值钱,生活越来越没有起色。隔壁的王家听说刚买了一台彩电,村子上面唯一的一台彩电呢,村长家都没买的起。吃完饭就偷偷摸摸往他家跑,占个好位子,原来金箍棒是这个颜色的啊,孙悟空的虎皮裙真好看!妖怪原来长得这么漂亮,比母亲还要漂亮,哼,看你老是想吃唐僧,活该!后来去王家看电视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家没有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不愧是商人的头脑,去看电视的要收费,两块钱一个。哎,我还是回去继续看没有颜色的金箍棒吧,那里的妖怪也不会这样漂亮。
 
     
爸爸决定出去了,在家里实在是挣不到钱,因为我看到有的孩子背上漂亮的书包了。妈妈说,你马上也要上学了,也要背上书包。我一直以为那是个神奇的地方,书包真漂亮,里面能装好多东西呢,可以装几个知了,让它们在黑咕隆咚里撕心裂肺地叫;装几个青蛙,里面就会不停地有“呱呱”的声音...后来我知道里面只能装书,好多好多书,背的我的小腰啊,比妖怪还要细的腰啊,弯的像河边的翠柳。瘦小的我从后面看就仿佛是有两条腿顶着一个书包在无精打采地走路。
 
      课堂上是无聊的,老是提问我不会的东西,还要被罚站,打手心,回来告诉妈妈,安慰没有反倒又弄一顿。原来这还不是最厉害的,还有个叫做考试的东西,上面是要写分数的,总共一百分,不到六十分就是不及格。大家都能考得好高啊,我比他们要少很多分呢,我来算算看,98减去79...妈妈变得和老师一样凶,没有以前漂亮了,她总是虎着脸,声音变得好大好大,比那些知了还要烦。原来长大不好,长大妈妈就会骂我打我了,老师也会骂我。
 
      爸爸一走就是一年,家里的一切都要靠妈妈,我好几个晚上醒过来没有见到她,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水稻插秧了,晚上要起来挖渠放水,不然秧苗就要淹死的。我把这个事情写到了那个让我头疼的考试卷上,老师竟然当众朗读了,我害羞的红了脸,像小女孩一样,但心里很高兴,因为我得了一个不错的分数。隔壁王家的儿子没我考得高呢,他爸给他买了一个滑板车,看着他高兴地在我们面前炫耀,我竟然不懂事地撅起了小嘴。庆幸的事老远老远的爸爸给我寄回来一个复读机,里面能放出歌来呢!还能对着它讲话让它重复自己说的话,我就这么傻呵呵地自言自语玩的不亦乐乎。
 
      王家总是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村子里任何一家人都多,妈妈叫我去和爸爸说话,我就很纳闷,爸爸不是过年才会回来嘛。她递给我一个像门把手一样的东西,我便兴奋地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却看不到人,就像近在咫尺却捉摸不到的感觉,后来我知道那个叫电话,这样我就能时常和爸爸说话了,不过妈妈不让多说,人家也要收费的。
 
      就这样过了多少年,家里搬到了镇上,所有小时候好奇的东西都普及了,我也在严厉的教育下成长为一个斯文听话的中学生了。妈妈看着我往家里拿得黄灿灿的奖状别提都显摆了,那时候她们都喜欢比这个,像个宝贝似的拿了到处炫耀。妈妈要把它一张一张贴到墙上去,我好奇她怎么贴这么矮,抢了过来高高地举起手贴到了她需要仰视的高度,这才发现长高是这么一件让人快乐的事。人慢慢长大,便如同小动物没有了可爱,失去了童真,想的更多压力更大,那便是自己永远不想再提的高中生涯。
 
      如今的父母不免又添了许多白发,多了几道皱纹,岁月无情地伤痕永远只能坚强的接受,乐观的对待。但他们还是笑的那样灿烂,因为那些日益增多的皱纹里永远有你成长的脚步,记载了你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你不知不觉地长大,他们不知不觉地老去,岁月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流去,一刻也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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