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里的鱼滋味
文/侯荣荣 图/汇图网
左面一条鱼,右面一只羊,先民对于鲜美滋味的构想,全在于斯。对于诞生于黄土大地的中华文明
来说,鱼,无疑是一种珍奇到令人惊叹的美味。《诗经·陈风·衡门》就说:“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
取妻,必齐之姜?”春秋时的草根阶层,要表达一种朴素安闲的生活态度,自然从饮食男女两方面来表现。而美味的鱼,即成为高端饮食的一个文化符号。
营养学的研究表明,鱼类所含的丰富营养,对大脑发育大大有益。或许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古代的
文人墨客们大多数都是爱鱼一族。当然,他们所爱的,除了在粼粼碧波中游泳的鱼,还有在樽俎中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的鱼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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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难得一尝生鱼片
在唐代的宴席上,最流行、最高端的鱼类烹饪方式,不是清蒸,不是糖醋,更不是水煮或红烧,而是一种最原始的烹饪方式—生切。
这种生切的肉类,古代称为“脍”。早先,脍不仅可施之于鱼类,也可施之于肉类。
在《孟子》中,“脍炙”一词,也就是生切肉片和烤肉,被视为人间美食的代表。后来,随着烹饪技术的发展,肉类有了许多其他的烹饪方式,生切的做法,渐渐成为鱼类的
“专利”。在运输困难、保鲜技术远不如今的唐代,要吃上一顿鱼脍,非大有本事者莫办。因为鱼脍美味的要素,一在于新鲜,需用活鱼即斩即食,二在于无比精巧的刀工。除了金钱外,还需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才能在唐代摆出一顿鲜鱼大餐。在唐代诗人中,要说命运多蹇的,杜甫绝对属于第一行列。所以,老杜虽然也是一位鱼类爱好者,笔端屡见“求饱或三鳝”(《秋日夔府咏怀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白鱼如切玉,朱橘不论钱”(《峡隘》),“呼儿问煮鱼”(《过客相寻》)之类的句子,但是像鱼脍这样的高级鱼类料理,杜甫自家却是无力为之的。在杜甫的诗歌中,几次着意描写的吃鱼脍的经历,都来自别人的宴请。其中一次,是杜甫和友人郑虔一同受邀,到一位何姓将军家去做客,游览他的私家园林。这位何姓将军姓名已不可考,但从其所请的客人里一位是著名的诗书画“三绝”的才子,一位是后世公认的诗圣来看,何将军的品位是不低的。他招待客人的饭肴,自然也不错,于是杜甫就写下了“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的句子。将新鲜的鲫鱼切成细丝,肉色雪白如银,配上刚采来的水芹做成的碧色的羹汤,这一顿饭洋溢着初夏的田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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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吃得最痛快的一顿鱼脍,则来自一位姜姓朋友的招待。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年)的深冬,杜甫路过河南阌乡,一位做县尉(唐代称为少府)的友人姜七设宴款待杜甫。杜甫特意为这次脍宴写了一首很长的《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
姜侯设脍当严冬,昨日今日皆天风。
河东未渔不宜得,凿冰恐侵河伯宫。
饔人受鱼鲛人手,洗鱼磨刀鱼眼红。
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嘴春葱。
偏劝腹腴愧年少,软炊香饭缘老翁。
落砧何曾白纸湿,放箸未觉金盘空。
这首诗为我们留下了非常珍贵的唐代切脍资料:鱼是刚从河中捕捞上来的,受过专门训练的厨师技术娴熟无比,他先洗干净鱼身,用白纸吸干水分,磨快厨刀,然后开始切脍。雪白的、薄薄的肉片在刀下无声飞舞,如同翩翩细雪,因为鱼肉新鲜坚实,出水少,连砧板上垫着的白纸都没有被打湿。所配的蘸料是刚切好的春葱碎末。鱼脍以鱼肚皮柔软腴肥的部分为最佳。主人殷勤相劝,杜甫饱食之后,又垫上一碗热乎乎的新米饭。这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情味悠长。
唐宋之后,国人口味已变,大忌生冷,于是鱼脍从餐桌上渐渐消失。而唐代鱼脍的遗风,漂洋过海至东瀛,变格为日式生鱼片,继续发扬光大。只是日式生鱼片动辄其厚盈寸,每每颤巍巍一块夹在筷端,不免想起老杜那些描写中土切脍的句子,“水精之盘行素鳞……銮刀缕切空纷纶……”(《丽人行》)。
陆游:就爱鲈鱼家乡味
大部分消费者食用的鱼类以淡水鱼为主。最有文化最富诗意的淡水鱼,非鲈鱼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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鲈鱼的诗意化,要追溯至西晋时的吴江人氏张翰一个突然的决定。他在洛阳任大司马曹掾,执掌政务军务,算是仕途显赫。然而一个秋风乍起的日子,他忽然无比思念家乡江南的莼菜羹和鲈鱼脍。这个念想太过强烈,以至于他轻易地抛弃他人眼中的功名富贵,转身回到千里之外的江南老家。这个记载在《世说新语》里的故事,一下就让莼菜和鲈鱼在文学史里风雅了千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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