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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欣赏》美食 |
消失的美食
文/侯荣荣 供图/汇图网
假使我们回到一千多年前的中国,去看一看古人的餐桌,将会惊讶地发现许多我们陌生的食材和烹饪方式。作为一名美食爱好者,若是准备穿越到古代,不妨带上一部《中国烹饪史》,去钩沉那些在时光中消失的美食,细数它们的前世今生。
菰米香滑
“ 菰之有米者,长安人称之雕胡。”
“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李白《宿五松山下荀媪家》)
这样一个秋天的夜晚,借宿在安徽铜陵县五松山下农家的李白,心情无疑是寂寥的。农家清寒,夜色已深,隔壁传来舂米的沉重声响,一声声似击在心头。在这般心情下,主人荀婆婆殷勤端出的一盘珍贵的雕胡饭,其中蕴藏的朴素深情,便格外令诗人感动了。诗人用他最喜爱的明亮月色来比喻这盘中颗颗洁白丰腴的饭粒。在主客彼此珍重的礼节中,这盘雕胡饭无疑代表了某种超越社会身份的最珍贵的情感。
雕胡饭,也就是用菰米煮出的饭。菰叶青青,在水边岸旁广泛生长,它的种子是古人的美食。《西京杂记》中说:“菰之有米者,长安人称之雕胡。”早在先秦两汉,雕胡饭便已在菰广泛生长的南方地区赢得美食粉丝无数。在南方的文学《楚辞》中,不止一次出现了菰米饭的身影。下至西汉,江苏人枚乘写《七发》,中间有一段铺陈“天下至美”的各种美食,“楚苗之食,安胡之饭(即菰米饭)”还赫然在列。枚乘形容菰米饭“抟之不解,一啜而散”。这种独特的韧滑口感,正是菰米饭的魅力所在。
到了唐宋时期,人们对菰米饭的喜好更是席卷全国。晚唐陆龟蒙在模仿民歌的《大堤曲》中唱道:“请君留上客,容妾荐雕胡。”民间以雕胡饭作为待客的上品,正和李白诗中荀婆婆的殷勤彼此相映。
菰米饭到底味道如何?且来听听菰米爱好者王维的点评:“雕胡先晨炊,庖脍亦云至。”(《晦日游大理韦卿城南别业》)早上起来,先享用一碗雕胡饭,再开始一日的美食享受。“郧国稻苗秀,楚人菰米肥。”(《送友人南归》)用“肥”字来形容粒粒晶莹的菰米蒸熟后那种丰美的口感,再贴切不过。
菰米饭与其他谷物相比,最大的魅力在一个“滑”字。“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溜匙兼暖腹,谁欲兼杯罂。”(《江阁卧病走笔寄呈崔、卢两侍御》)奇妙的滋味,让杜甫在多年之后还追念不已。而所谓滑和溜匙,也就是枚乘说的“抟之不解,一啜而散”,翻译成今日的语言,大概用个“Q”庶可形容。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随着唐宋之后人们渐渐不喜谷物的爽滑口感,菰米的地位一落千丈。北宋药物学家苏颂的《本草图经》就说:“(菰)至秋结实,乃雕胡米也。古人以为美馔,今饥岁人犹采以当粮……然则雕胡诸米,今皆不贯。大抵菰之种类皆极冷,不可过食,甚不益人,唯服金石人相宜耳。”除了营养保健方面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菰见见由一种粮食作物变成了蔬菜。它膨大的嫩茎,就是今日依然深受人们喜爱的茭白。
茭白质地嫩脆,江南人给它取了个很有诗意的名字“莲花白”。它宜炒宜烹,带着一种水生植物特有的清新之气。菰米的滋味,今日已经很难重觅了,倘若有幸尝到,要向唐代的诗人们致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