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情岁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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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
我的知情岁月
《我的知情岁月》,为10年前发的第一篇博文。近日查看,不知何时从新浪博客中丢失。近日做了一些修改,再次登录留存。
(一)
在一个火红的年代,县一中高75届毕业生,即将踏出校门,走向广阔的天地。我们恰逢春季班,1976年元月毕业。1月8日,敬爱的周总理与世长辞,悲痛中学校取消了毕业典礼。迷茫中,大家互相写下祝愿,各奔东西。
那些特别日子里,同学们的离别是苦涩的。学生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匆匆的青涩成为无望的过客,大家除了鼓励还是鼓励,把自己最美好的祝愿写在留言本,记在心上。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即使男女同学之间的好感,或者说初恋,只是埋在心里,更加隐晦的暗藏,哪怕是悄悄地表露,也很少听说。时代就是这样,一切情感都应该是革命精神。
1976年3月5日,这个日子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不仅仅是学雷锋日,也成为我上山下乡的纪念日,和永久的记忆。那天,在县城影剧院召开了隆重的欢送大会,场内场外,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我们身背被包,告别亲人,满怀豪情地离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母亲,弟妹在依依不舍的人群中向我频频招手,我却没有表现出难过的样子,眼里透露出的是坚毅,心中充满了最美好的理想。
解放牌卡车一路尘土,一路颠簸,十几个男女青年个个喜气洋洋,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离愁。
汽车在靠山边一处弯道停下,领队喊了一声,男知青点到了。我们纷纷跳下车,抬头沿着沟口望去,插队落户的产生队散落于山坡上。等候在路旁的吴队长热情接待了我们,将我们5人安置在他家西头的一间茅草房。
看着屋里墙徒四壁,外面大山深沟,开完动员大会的兴奋全无,一脸的沮丧,茫然无措。这时,送女儿的吴老革命大声笑起来说:“这算什么,当年我们在延安开荒种地,早把这样的荒山变成了良田。”他面对困难的豪迈感染了周围男女知青。与我们道别,女知青6人去了离我们一山之隔的大队插队落户。
吴队长家依山旁水,土木结构青石板房一字排开,他们兄弟三家居住于此,在多数为独门独户的山区,这么长的院子并不多见。紧靠山涧的一间茅草屋,原先吴队长家堆放农具和杂物的地方,成了知青组临时居住地。
眼前拥挤在茅草屋的5张床板,让我们5人心生几分凉意,不忍打开被包,不忍革命热情就这样消退。正当我们困惑之时,吴队长来到房间,他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说,饿了吧,吃饭。
我们默默跟在吴队长身后,默默地来到他家。我环视四周,堂屋比较宽敞,一张四方桌,四把长条凳,火塘上吊罐冒着热气,墙壁挂着斗篷和蓑衣,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下乡第一顿饭,在吴队长家,几个狼吞虎咽的人,样子有点狼狈。主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包谷糊糊,然而,有一盘菜,蕨饼抄腊肉,是那样的香美,那样的好吃……。几十年来,我去过不少地方,大小饭馆吃过不同的软饼抄腊肉,都吃不出那样的味道。
后来得知,当时没有吃的,山民到处挖蕨根。蕨根在水沟里用木制的石窝子捣烂,过滤出淀粉晒干,食用可摊成软饼,上等菜是抄腊肉。我们吃的软饼抄腊肉,是吴队长家过年才能吃上的一道菜。当时没有感激,没有感动,只有了解和深深体验到什么是贫穷,才会从内心说出,这就是山里人,厚道是他们淳朴善良的真切体现。
年轻人的夜晚比较好过,无论再多的烦恼,一觉睡到天明。然后呢,5个第一次出远门的人,5个第一次独立生活的人,5个第一次面对未知的人,5个第一次垒起炉灶开火的人,经过短暂的气馁,醒来之后就是春天。
说实话,我们插队时比67,68届好多了,国家给一部分供应粮。知青组第一次开火,大家异口同声说,想吃膜膜。可是没有发面,隔壁吴家一年四季吃不上一顿细粮,哪来的发面可借。
此时,崇宝的外交才能发挥出来了,他自告奋勇到铁道兵十九连去换发面。这位伙计用洗脸盆称了一斤面,找到连司务长讲了一通大道理,说我们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请解放军支持我们。司务长把炊事班长叫来说,给知青一些发面。炊事班长领命,用大铁铲铲了满满一洗脸盆发面。连续几天吃馒头,就是在家也办不到,我们几个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心情自然好了许多。
然而,白面不经吃,细粮不到20%,主食是包谷珍。为此我们学会了推磨,学会如何管理每一天生活。一个月每人三两油,都说要省着用,可不到一个星期就吃完了,没办法,只能咸盐菜叶拌包谷糊糊。几个月供应粮之后,生产队按公分分粮,全是粗粮,以包谷和红薯为主。过年能分几斤猪肉,从来没有分过油。
插队第一天劳动是在对面山坡种包谷,吴队长分配知青和女社员一起撒种子。我跟着张保管干活,他挖窝子,我下种子,当地叫点种子。经张保管短暂指导,我左边挎种子篓,右边挎粪篓,他挖一个窝子,就得左右手同时将两粒种子和一把粪准确抛到窝子里。我不仅扔不准,而且满手粘着大粪,真是又急,又气,又恶心。
三月天,春风拂面,野桃花绽开,我汗水不住地往下流,表情难看及了。妇女们看我们狼狈的样子,个个哈哈大笑,只见她们双手如飞,挖得有多快,种子点得就有多快。
就在我窘迫的时候,一位姓吴的姑娘走过来耐心教我,差不多是手把手吧,这在农村是少见的,令我非常感动。收工时,她见我脱下的棉袄忘拿了,就大声喊道:“袄袄,袄袄。”好一阵子,知青组一伙人拿“袄袄”说事,开我的玩笑,说吴姑娘看上我了。
那年我还不满18岁,18岁生日是在下乡第22天度过的。当时是什么状况,干什么?我一点不清楚,记忆中没有遗留半点痕迹。在物资匮乏年代,人们很少过生日,记得我在生日时能吃上母亲的一个煮鸡蛋。现在成人礼很隆重,就是小孩满月都会大操大办。我被划入成年人行列,是在远离家人,不知不觉中成了具有法定意义的公民。
记忆里和吴姑娘没说过几句话,近距离接触好像也就这一次。问她好不好看,怎么形容呢?用小巧玲珑来概括比较合适。有人说,每个知青心中都住着一个小芳。想想我那时,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杂念,所以吴姑娘没让我动心,但让我非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