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明·方孝孺)
(2023-07-23 17:15:14)
《吴士》是明代文学家方孝孺创作的一篇散文。文章讲述了吴士自称有“孙吴”之才略,因而得到张士诚的器重,享受荣华富贵,但真打起仗来,却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最终落得个杀头的下场。文章通过对吴士兴衰的描述,批判、讽刺了那些夸夸其谈的人。作者安排较大篇幅来写吴士向张士诚游说的情况,以突出他的“夸夸其谈”,而用很少的笔墨来写他的失败,以反衬他的无能。同时,文章首尾呼应,讽刺意味十分明显。此文记事背景是元末农民起义。张士诚出身盐贩,于至正十三年(1556年)率盐民揭竿而起,攻克泰州、兴化。次年,占据高邮,称诚王,国号周。至正十六年(1356年),定都平江(今江苏苏州)。次年,为朱元璋所败,降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又自称吴王。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九月,明兵破平江,张士诚被俘至金陵(今江苏南京),自缢而死。文中所说“李曹公破钱塘”,事在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李曹公即李文忠,明洪武中官至大都督府左都督,封曹国公。方孝孺向来注重文学的现实性,主张“凡文之为用,明道立政,二端而已”。《吴士》乃作者“见世人好诞者死于诞,好夸者死于夸,而终身不自知其非者众矣,岂不惑哉!游吴越间,客谈二事,类之”而“书以为世戒”。
吴士好夸言,自高其能,谓举世莫及。尤善谈兵1,谈必推孙吴2。遇元季乱3,张士诚称王姑苏4,与国朝争雄5,兵未决。士谒士诚曰6:“吾观今天下形势莫便于姑苏,粟帛莫富于姑苏,甲兵莫利于姑苏;然而不霸者,将劣也7。今大王之将,皆任贱丈夫8,战而不知兵,此鼠斗耳9。王果能将吾,中原可得,于胜小敌何有10!”士诚以为然,俾为将11,听自募兵,戒司粟吏勿与较赢缩12。(吴地有个士人喜欢说大话,夸夸其谈,自以为才能很高,全世界没有人能赶上他。平时尤其喜欢谈论兵法军事,每次谈论一定会推许孙武、吴起。遇元末社会动乱,张士诚在苏州称王,与大明王朝争胜。当时战争胜负未决,士人去拜见张士诚说:“我仔细观察如今的天下,形势哪里也比不上苏州便利,粮食财物哪里也比不上苏州富饶,军兵哪里也比不上苏州精锐,但不能称霸,主要原因是将帅不行。如今大王的将领都任用一些鄙贱的人,作战而不懂军事,这哪是作战,只不过是老鼠打架罢了。大王如果真能任命我为将领,夺取中原,与打败一股小敌人没有什么不同!”张士诚认为他说得很对,让他成为将领,任凭他自己招募士兵,并命令主管粮食的官吏不要与他计较多少。谈兵:谈论用兵的方法。孙吴:指孙武和吴起。孙武,春秋时齐人,著有《孙子兵法》。吴起,战国时卫人,著有《吴子兵法》,其书已佚。两人都是有名的军事家,并称“孙吴”。元季:元末。姑苏:即今江苏苏州市。国朝:指明朝。谒:拜见。将劣:将领的本事太差。贱丈夫:没有本事的人。鼠斗:老鼠互相打架。何有:有什么难的。俾(b):使。司粟吏:管粮草的官。赢缩:财物的多少。意为保证粮草供应。)
士尝游钱塘,与无赖懦人交13,遂募兵于钱塘,无赖士皆起从之,得官者数十人,月靡粟万计。日相与讲击刺坐作之法14。暇则斩牲、具酒燕饮15。其所募士,实未尝能将兵也。(士人曾经游历钱塘,与一些无赖懦夫交往,于是便到钱塘招募士兵。那些无赖懦夫都跟他从军,得到官职的有好几十人,每月耗费数以万计的粮草。士人每天与他们一起讲论兵士练武的动作和兵法,得空便杀猪宰牛,备酒宴饮。他所招募的那些士人,实际上都不能带兵打仗。钱塘:杭州。无赖:游手好闲的人。懦人:犹言“懦夫”,畏怯软弱的男人。交:交往。击刺坐作:击刺、坐作,都是古代训练士卒的科目。坐作,指卧倒起立。斩牲:杀牛宰羊。燕饮:即“宴饮”,燕同“宴”。)
李曹公破钱塘16,士及麾下,遁去不敢少格17,搜得,缚至辕门诛之。垂死犹曰:“吾善孙吴兵法。”(曹国公李文忠攻克钱塘,士人及其部下四散奔逃,丝毫不敢抵抗。搜到活捉以后,士人被绑到辕门斩首,临死还说:“我擅长孙吴兵法!”)
李曹公:指李文忠,朱元璋的姐姐之子,以战功官至大都督府左都督,封曹国公。麾(hu)下:部下。少:稍许。格:抗拒、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