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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录话》:心无避就

(2023-07-16 15:29:18)
  王荆公不耐静坐,非卧即行。晚卜居钟山谢公墩,自山距州城适相半,谓之半山。畜一驴,每食罢,必日一至钟山。纵步山间,倦则即定林而睡,往往至日昃乃归,率以为常。有不及终往,亦必跨驴中道而还,未尝已也。余见蔡天启、薛肇明备能言之。子瞻在黄州及岭表,每旦起不招客相与语,则必出而访客。所与游者亦不尽择,各随其人高下,谈谐放荡,不复为畛畦田间小路,引申为界限,隔阂。)。有不能谈者,则强之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于是闻者无不绝倒,皆尽欢而后去。设一日无客,则歉然若有疾。其家子弟尝为予言之如此也。吾独异此,固无二公经营四海之志,但畏客欲杜门。每坐辄终日,至足痹乃起。两岩相去无三百步,阅数日才能一往。一榻所据,如荆公之睡,则有之矣。陶渊明云“园日涉而成趣”,岂仁人志士所存各异,非余颓惰者所及乎?万法皆从心生,心茍不动,外境何自而入?虽寒暑可敌也。婴儿未尝求附火摇扇,此岂无寒暑乎?盖不知尔。近见世有畏暑者,席地袒裼袒:脱去或敞开上衣,露出身体的一部分;裼:敞开或脱去上衣,露出身体的一部分。),终日迁徙,百计求避,卒不得所欲,而道途之役,正昼烈日,衣以厚衲,挽车负担,驰骋不停,竟亦无他,但心所安尔。近有道人常悟,住惠林,得风痹疾,归寓许昌天宁寺。足不能行,虽三伏必具三衣而坐,自旦至暮未尝欹偃。每食时,弟子扶掖,稍伸缩,即复跏趺如故。室中不置扇,拱手若对大宾客,而神观澄穆,肤理融畅。疾虽不差,亦不复作,如是七年。一日告其徒,语绝即化。余尝盛暑屡过之,问重衣而不扇,亦觉热乎?但笑而不答。夫心无避就,虽婴儿役夫,犹不能累,况如若人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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