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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西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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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断,风流绝”系列||废名的长相

(2022-04-11 17:31:30)
原创 码字的甘草子
应该有许多人跟我一样,对于废名这个人,不大有印象。
即使有,也无非对“废名”这个名有点好奇:有意思,这个名字比茅盾、老舍和张恨水还有意思。
如再有点印象,就是周作人的那段话了:“废名之貌奇古,其额如螳螂,声音苍哑,初见者每不知其云何。”
相貌奇古,额如螳螂?亏周作人形容得出,只听说过螳螂臂,没听说过螳螂额的。
后来见到废名的照片,我不由发笑,这周作人作为老师,也太促狭:废名前额正中发际线有个“美人尖”,形状是有些像螳螂头。
周作人评头论足,历来有奇语,譬如说刘半农“眼有芒角”,颇让人费解:眼里长芒角?查了字典才明白,芒角是指植物的尖叶,刘半农上眼皮下垂,眼睛显得细长,正像芒角。
眼有芒角,是暗指刘半农锋芒毕露,周作人说话,跟他为人一样,喜欢拐弯抹角,让人捉摸不透,远不及他的兄长爽快。
长相奇古的废名,写得一手漂亮文章,虽然种种文学评论不大理会他,他跟周作人另一个学生沈启无一样,成为文学史上的“失踪者”。但他飘飘忽忽,如一缕不绝不息的魂魄,在一些字里行间若隐若现。
读沈从文会想起他;读汪曾祺,也会想起他;甚至更往后读林斤澜、何立伟,都会隐约想起他。看得出,他们是一脉相承,是从同一个源头蜿蜒而下。
与他气场不合的鲁迅,曾提到过他,三言两语,点到为止,说他“冲淡为衣”,不大“闪露”。这话说得老道。
废名提到鲁迅,却有些孩子气。
那是一九四六年,他在北大国文系担任副教授。第一堂课讲《狂人日记》:“我对鲁迅的《狂人日记》的理解,比鲁迅自己深刻得多。”
鲁迅幸亏已死。
孩子气的废名,还超级自恋,对自己的作品超级喜欢和欣赏。
他夸学生,其实是夸自己:“你的文章最好,像我的文章,不仅形似,而且神似,优美,简练,清新。”
他在小说《桥》里描写盛夏浓荫下乘凉,用了“日头争不入”这几个字,得意非凡:“‘日头争不入’真是神来之笔,真是‘世上唯有凉意了’。写文章就要写出这样的句子才叫大手笔……你们看,我这句写得多么妙不可言啊!无人能超过!”
简直比王婆卖瓜还过分。
虽说文章不是老婆是孩子,还是自己的好。但作文做到这个份上,其实蛮苦的。
现在看来,文人的内心都苦,不单单民国文人。只要置身于一个飘摇不定、矛盾百出的时代,无论是做人还是为文,都只能在迟疑、迷惘、背叛和漂泊中折腾。
说到底,狂放自傲也好,愤世嫉俗也罢,都是一种徒劳,瞎折腾。
自诩“写小说同唐人写绝句一样”的废名,为人做事,难免不露出文人的偏执。他的真性情,在有些人眼里,成了笑话一桩。
他与熊十力的“扭打事件”,就一直为人津津乐道。
熊十力其实是他铁哥们,有一段时期,他与熊十力都研究佛学,常因观点不同争论不休,弄得四邻不安。忽有一天,争吵之声突然安静,邻里非常好奇,推门入屋,顿时大骇,原来二位学者竟扭打缠斗在一起,由口角改为肉搏。
对此,周作人曾饶有兴致地记上一笔: “有余君与熊翁同住在二道桥,曾告诉我说,一日废名与熊翁论僧肇,大声争论,忽而静止,则二人扭打在一处。旋见废名气烘烘地走出,但至次日,乃见废名又来,与熊翁在讨论别的问题矣。”(《怀废名》)
还有件事,也可见废名的性情。
他有个好朋友叫袁家骅,是北大同窗,新婚燕尔,双方如胶似漆,废名看得眼热,便把乡间的小脚夫人也接到北京。
没想到,他们夫妻俩却相处不来,常闹矛盾,整天吵吵闹闹。废名一介书生,口角占不了上风,又不好与小脚夫人单挑,只好躲,躲到袁家骅家玩麻将消遣。
袁家骅夫妇加上他只有三人,无师自通开创了“三人方城战”。方城之战原本玩玩而已,偏偏废名与袁夫人都太认真,又开吵,常常吵得面红耳赤。不过跟外人吵,总比跟内人吵痛快。吵过之后的第二天,废名又和和气气地坐下来继续战斗。
后来卢沟桥事变,真正的战争爆发,废名不好再眷恋“三人方城战”,便携妻回到老家教书,直到抗战结束才重返北京大学。
这一次他吸取教训,把妻子留在乡下,自己带着儿子北上。但他完全不懂家务,每到出饭时,便拉着儿子到熊十力家去蹭饭。熊十力也没带家眷,不过雇了一个男仆。废名吃饱喝足后,就跟熊十力争吵,说对方的新书如何如何不好。
他跟老婆过日子,吵;跟朋友玩,吵;做学问,还是吵……看来是个狷介书生,不好相处。
吵归吵,闹归闹,言行乖张的他,一进入文字世界,却以冲淡示人,仿佛得道的高僧,涅槃的凤凰,修为到家了。
他的文章被视为“圈内的美文”,真性情的人写文章,就是有过人之处。
当年我读废名,是因汪曾祺的推崇。
汪曾祺不轻易推崇谁,除去恩师沈从文和西班牙阿索林,他提及最多的,当是废名。
读他的小说《桃园》、《竹林故事》,还有散文,仿佛喝一杯上等炒青,香幽中飘逸着淡淡的苦涩。那种清新流利、含蓄自然、毫无雕饰与做作的文字,不经意间呈现出圆熟的透明与纯净,如唐人绝句,让人咀嚼不尽。
这个春天,我重读废名。抗疫三年来的生活,人情俱老,疲态渐露,不由感叹废名的决绝,他连名字都废掉,不要。读他,渐渐读出了他的温度,也渐读出了一份纯粹和干净,露水一样的干净,慰藉了生命的荒原。
这个叫废名的人,最终悄悄来,无声去。1967年他走时,不知是否善终。联想到他螳臂当车,在别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还为困顿潦倒的老师热心奔走,恐怕凶多吉少。
但作为老师的周作人一定记得,我们这些读者也永远记得,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冬,废名想尽办法为老师避难之所——“苦雨斋”弄到的那一车煤炭,给这个人世带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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