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续笔·卷第一·颜鲁公》
(2022-03-15 10:04:19) 是书先已成十六卷,淳熙十四年八月在禁林日,入侍至尊寿皇圣帝清闲之燕,圣语忽云:“近见甚斋随笔。”迈竦而对曰:“是臣所著《容斋随笔》,无足采者。”上曰:“有好议论。”迈起谢,退而询之,乃婺女所刻,贾人贩鬻于书坊中,贵人买以入,遂尘乙览。书生遭遇,可谓至荣。因复衷臆说缀于后,惧与前书相乱,故别以一二数而目曰续,亦十六卷云。绍熙三年三月十日迈序。
颜鲁公
颜鲁公忠义大节,照映今古,岂唯唐朝人士罕见比伦,自汉以来,殆可屈指也。考其立朝出处,在明皇时,为杨国忠所恶,由殿中侍御史出东都、平原。肃宗时,以论太庙筑坛事,为宰相所恶,由御史大夫出冯翊。为李辅国所恶,由刑部侍郎贬蓬州。代宗时,以言祭器不饬,元载以为诽谤,由刑部尚书贬峡州。德宗时,不容于杨炎,由吏部尚书换东宫散秩。卢杞之擅国也,欲去公,数遣人问方镇所便,公往见之,责其不见容,由是衔恨切骨。是时年七十有五,竟堕杞之诡计而死,议者痛之。呜呼!公既知杞之恶己,盖因其方镇之间,欣然从之。不然,则高举远引,挂冠东去,杞之所甚欲也。而乃眷眷京都,终不自为去就,以蹈危机,《春秋》责备贤者,斯为可恨。司空图隐于王官谷,柳璨以诏书召之,图陽为衰野,堕笏失仪,得放还山。璨之奸恶过于杞,图非公比也,卒全身于大乱之世,然则公之委命贼手,岂不大可惜也哉!虽然,公囚困于淮西,屡折李希烈,卒之捐身徇国,以激四海义烈之气,贞元反正,实为有助焉。岂天欲全界公以万世之名,故使一时堕于横逆以成始成终者乎!
日前,一封诏书送到了王官谷,这是自23年前司空图归来隐居后收到的第七封起征诏书。庙堂上,柳璨为相,有意投靠朱全忠,正乘机排斥与之不和的臣僚。司空图为监察御史,因久处江湖之远,旁观者清,更能觉察到山雨欲来的危机。
司空图理了理朝衣,手执朝笏,上朝谒见。手一歪,朝笏掉了,牙板子落地声清晰可闻。柳璨皱起了眉。司空图不紧不缓朝唐哀帝拜倒,顺势上章乞请致仕:“察臣本意,非为官荣,可验衰羸,庶全名节。”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老了,干不动了,这官你们谁爱谁当去。柳璨是个聪明人。他本想借机处理了司空图,实在想不到司空图来这一招,只好顺水推舟,帮皇帝草拟了一份诏书,“既养高以傲世,类移山以钓名。心惟乐于漱流,仕非颛于食禄”。特赐司空图回中条山,打哪来回哪去。司空图致仕不久,便发生了著名的“白马驿之祸”。
曾经看不起柳璨这个寒门宰相的三十多位门第显贵的大臣们,在滑州白马驿站(今河南滑县)通通被残忍杀害,丢进了冰冷刺骨的滚滚黄河水中,一代“清流”变“浊流”。司空图成了名副其实的幸运儿。司空图此番前往洛阳,非但在柳璨肆杀群臣的险恶之中保全了身名,还得到了朝中上下一片华誉。有将他比作秦时隐士商山四皓的,也有将他比作汉时名臣疏广、疏受的。送别酒宴上,群臣赋诗相赠,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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