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滕文公章句下: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
(2021-06-24 04:05:37)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圣王不出现了,诸侯们肆无忌惮,在野人士横暴放纵地议论,杨朱、墨翟的言论充斥天下,世上的言论不属于杨朱一派便属于墨翟一派。杨氏主张为自己,是不要君王;墨氏主张兼爱,是不要父母。不要父母不要君王的人,就是禽兽。)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怠,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公明仪说:‘厨房里有肥美的肉,马棚里有健壮的马匹,老百姓却面带饥色,田野上有饿死的人,这无异于驱赶着兽类去吃人。’杨、墨的学说不破除,孔子的学说不发扬,就是要用邪说欺骗百姓、阻止仁义的施行。)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仁义被阻止,就是放任野兽去吃人,人们也将互相残食。我为此感到忧虑,所以要规范先圣的道路,抵制杨、墨的学说,批驳错误夸张的言论,使邪说歪理不能再流行。邪说兴起在人们心中,会危害人们做的事情,事情受了危害,也就会危害政务。即使圣人再出现,也不会改变我的观点。)
闲:《易·大畜·九三》:“良马逐,利艰贞。曰,闲舆,卫,利有攸往。”《书·毕命》:“虽收放心,闲之为艰。”《诗"魏风"十亩之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诗·小雅·六月》:“比物四骊,闲之为则。”《太玄·闲》:“闲其藏,固珍宝。”范望注:“防闲不与流俗。”《论语·子张》:“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广雅·释诂一》:“闲,法也。”又:“闲,正也。”《广雅·释诂二》:“闲,遮也。”王念孙疏证:“《士丧礼》下篇:‘抏木横三缩二。’郑玄注:‘抏,御也。所以御止士者。’皆遮之意。”《广韵·山韵》:“闲,防也,御也。”这里用为规范、限制、防御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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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古以来,治乱循环,大略如此。到了今天,更有可忧可惧之事。圣王不再出现,诸侯肆无忌惮,一般士人也乱发议论。正学不彰,邪说就横行,杨朱、墨翟之言充斥天下。所有人的主张,不是归于杨朱派,就是归于墨翟派。”
杨朱、墨翟,是两个极端。杨朱主张个人第一,现在我们说的成语“一毛不拔”,就是他的话。《孟子?尽心》:“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列子?杨朱》:“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让他为国家、为百姓贡献一根毛出来,他都不干。这是什么学说啊!但他有他的一番理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意思是:拔我一根毛让天下得利,我不干;集合全天下的利益供奉一个人,那也不行;每个人的利益都不受损失、不受侵夺,每个人自己管好自己,那天下自然就太平。不要利他,不要为别人贡献,也就没有尧舜;不要侵夺别人,也就没有桀纣。我们不要桀纣,也不需要尧舜,天下自然就太平。庄子说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也和这个意思类似。当时诸侯横征暴敛,百姓被各种国家利益的宏大理由侵夺,所以杨朱的一毛不拔论就让大家非常有共鸣。
墨子的思想是兼爱,和杨朱相反。孟子说墨子:“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为了对天下人有利,就是磨光了头顶,磨破了脚板,他也愿意。但是墨子的兼爱和儒家的博爱有区别。儒家是爱有等差,虽然也爱天下人,但是推己及人,由近及远,爱自己家人要胜过爱别人。而墨家主张天下一家,自己的家人和别人的家人都一样,没有小家,只有大家。
所以孟子说:“杨朱只为自己,那是无君;墨子没有小家,只有大家,那是无父。无君无父,人道灭绝,那就是禽兽了。以前公明仪说:‘厨房里有肥肉,马厩里有壮马,而民众却面带饥色,野外躺着饿死的尸体,这是率领着野兽来吃人啊!’这社会没有一个大家达成共识的思想,杨朱、墨翟的学说不消除,孔子之道就无法发扬。这些邪说欺骗了百姓,也堵塞了仁义的道路。仁义的道路被堵塞,就是率领野兽来吃人,人们就会互相残杀,进入互害社会。
“我对此非常忧惧,便出来捍卫先王的学说,对杨朱、墨翟的学说深踞而痛绝之,驳斥其荒谬放荡之辞,让天下人都了解他的错误,让发表荒谬议论的人不能抬头。那些邪说淫辞,发于言论,而本于心术。从心里产生出来,便会危害到他们所做的事情。他那么想、那么说、那么做,就会危害到天下的政治。其端甚微,而其害甚大。所以我必须奋起卫道,让天下弃绝邪说,正心术、立正学、走正道。我想就是圣人再度兴起,也会同意我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