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宪问篇第十四:问子西,曰:“彼哉!彼哉1
(2020-03-05 06:45:06)【原文】
重要的是做人
在这里,孔子通过对子产、子西及管仲的政绩分别进行评价。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孔子对他们的评价,着眼点在于做人。也就是说,孔子认为,做任何事都要把做人放在首位。
孔子对子产和管仲的评价都非常肯定,充满赞许;但对楚国令尹子西,孔子似乎有些不满。“他呀,他呀”,言下之意是他做得不好,不说也罢。孔子之所以发出这样的慨叹,是因为子西做人有问题。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宣传他的治国方略,到了楚国,楚昭王对孔子非常感兴趣,想重用孔子。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准备了赏赐孔子七百里封地。
子西听说之后,怕孔子取而代之,就对楚昭王说了一大堆话。他的中心意思就一个,那就是,孔子门下弟子三千,不乏德才兼备者。要是孔子得到了七百里封地,恐怕他会立即自立为王,带着他的弟子们造起反来。楚昭王听信谗言,对封赏孔子的事便不再提。孔子知道后,只好离开楚国。通过这件事,孔子觉得子西这个人做人不高明。
孔子对管仲的为人无比称道,认为管仲做人做得很好。给他这样高的评价,并不是因为他是个政治家,他做了大官,官位显赫并不能等价于做人成功,真正做到能称为一个“人”了,这才算了不起。他当政期间,把齐国的另一个大夫伯氏家的三百里良田没收了,导致伯氏一家穷困潦倒,但因为他德行高尚,处事公平,说话做事都讲原则,因此赢得朝廷内外的信服。伯氏一家一直到死,都对管仲的做法毫无怨恨。一个人能做到这一步,的确是很了不起的。
无论做官、做事情,还是做学问,都要以做人为基础。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因为做不好“人”而身败名裂的。庄子一生淡泊名利,崇尚个人修为,主张清静无为。但他才华横溢,楚王曾多次邀请他出仕,但都被他拒绝了。他的朋友惠施做了梁国的宰相,庄子去拜访他。有人就告诉惠施说:“庄子到了梁国,是想取代你做宰相呀。”于是惠施就担心起来,下令派出人马在梁国都城搜捕庄子,以免庄子得到梁王的赏识。庄子得知了这件事,非常生气,前去见惠施,说:“我听说南方有一种鸟,叫鹓。它们从南海飞到北海,路途漫漫,但是途中再累,不遇到梧桐树也不休息。再渴再饿,不遇到竹子的果实也不吃,不遇到甜美的泉水也不喝。有一只猫头鹰捡到一只腐烂的臭老鼠,恰好鹓从它面前飞过,猫头鹰以为鹓是来和它抢夺死老鼠的,就仰着头,发出‘哧哧’的警告声。现在你也想来警告我不要觊觎吗?”看了这则寓言故事,我们不得不说惠施做人很失败。
孔子的思想强调的就是修己治人,而且他把修己放在一切工作的前面,认为只有做好了自己,才有能力去做别的事。儒学强调,做人要正直,道德清白,精神高尚,行为坦荡。讲仁慈、讲友爱,始终不忘对他人和社会的责任和义务。只有做到这些,才能受到人们的尊敬,自己的人生也会变得充实而有意义。如果做人都做不好,其他事情也就别提了。
【华杉详解】
这是弟子们请孔子评定当时的三个人物。先问子产,孔子说,子产听郑国之政,德惠于民,是个恵爱之人。问楚国令尹子西,孔子说,他呀!他呀!别提他了!问管仲。孔子说,这个人呀!是个人物!他夺了伯氏三百户大邑,归了自己,但伯氏心服口服,穷困潦倒至死,也没有怨言。
对于为政是该严,还是该宽,子产在临死时对子大叔说:“我死之后,你一定执政。唯有德行极高者,才能以宽服民。咱们德行不够,就不如严刑猛法。那火很烈,人们望而生畏,所以很少有投身到火里被烧死的。水呢,很温柔,人都不怕,都想亲水、玩水,所以年年都淹死人。所以为政太宽,一定出问题!”
子大叔性格宽厚,没有听子产的。子产死后,他执政宽松,郑国很快就乱了,盗贼蜂起,他赶紧又严起来,才稳定治安。
子产严刑峻法,但对言论却很宽,留下子产不毁乡校的典故。乡校是乡民聚会议政的地方,有很多不满的意见。有人想把乡校毁掉,子产却不同意,他说:“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正好听听大家意见,大家赞同的,咱们施行,大家不赞同的,咱们改正,不正是我的老师吗?
第二个问楚国令尹子西。子西的事迹呢,首先是有复国之功,吴王阖闾攻陷楚国国都,楚昭王流亡,在复国战争中,子西立下大功。其次是有让国之贤,楚昭王临死让位于他,他不接受,与另几位公子一起立昭王之子章为楚惠王。但是孔子为什么不评价他呢,就说“他呀!他呀!”别提了!
不提,有两个原因,一是说,子西能让国,但是不能劝楚王去除僭越的王号。因为春秋时代,只有周天子是王,其他都是公侯伯子,唯有楚国,自己称王,孔子认为他是僭越,应该去除王号。楚人先祖鬻熊辅佐周文王灭商有功,周成王念其功劳,封鬻熊曾孙熊绎为子爵。所以孔子著《春秋》,里面不称楚王,都叫“楚子”,你们家是子爵嘛。第二个原因,比较具体。当初楚昭王招聘孔子,甚至要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被子西阻拦了。子西对昭王说:“您能出使诸侯的大夫有赶得上子贡的吗?”答:“没有。”“您的辅相有赶得上颜回的吗?”答:“没有。”“您的将帅有赶得上子路的吗?”答:“没有。”“您的官尹有赶得上宰予的吗?”曰:“没有。”“那我们楚国的祖先封于周,号为子爵,地方不过五十里。今天孔丘述三皇五帝之法,明周公召公之业,您如果用他,还给他七百里封地,楚国还能安享世世堂堂方数千里大国吗?当初文王在丰,武王在镐,不过区区百里之地,而最终王天下。孔丘若得了七百里,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就改主意了,并于当年秋天去世。孔子就失去了这次施展的机会。所以,子西这个人哪,别提了!
第三个人,问管仲。前面我们讲,孔子说过:“管仲之器小哉!”他虽然功勋卓著,但是器局德行还是不够。但是,这里孔子又说,不能以他器小而昧其大功。举了一个例子,伯氏犯罪,齐桓公夺了他三百户的封邑,转而封给了管仲。伯氏应该怨恨管仲吧?但是他心服口服,至死也没有怨言。可见他的功德,大家都是服气的。三国时,诸葛亮有同样的故事,他废了两个人为平民,但两个人都服气,诸葛亮死时,两个人都痛哭流涕。这两个人,一个是廖立,自称诸葛亮第二,才高气傲;另一个是李严,也是名臣。他们虽然被废,一是自己有罪,心里明白;二是只要诸葛亮执政,需要时还会用他们,他们还有希望。诸葛亮一死,就永远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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