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一赵清献公(赵抃)
(2020-02-29 10:36:42) 赵清献公以清德服一世,平生蓄雷氏琴(唐代琴工雷威所製作的琴。)一张,鹤与白龟各一,所向与之俱。始除帅成都,蜀风素侈,公单马就道,以琴、鹤、龟自随,蜀人安其政,治声藉甚(名声显赫。指人在社会上流传的评价极高。)。元丰间,既罢政事守越,复自越再移蜀,时公将老矣。过泗州渡淮,前已放鹤,至是复以龟投淮中。既入见,先帝问:“卿前以匹马入蜀,所携独琴、鹤,廉者固如是乎?”公顿首谢。故其诗有云:“马寻旧路如归去,龟放长淮不再来”者,自记其实也。
赵抃,浙江衢州人,字阅道,号知非子,谥号清献公。生于公元1008年,卒于1084年,享年76周岁。
由于面颜黑,人称"铁面御史"。与当时的包拯齐名,其实戏曲中的包拯形象正是赵抃。他当成都知府的时候,一清如水。他看到人民安居乐业,就高兴地弹琴取乐。他养了一只鹤,时常用鹤毛的洁白勉励自己不贪污;用鹤头上的红色勉励自己赤心。为景佑元年(1034)进士,任殿中侍御史,弹劾不避权势,时称"铁面御史"。二十七岁中进士,经历了北宋中期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先后出任河南彰德,福建崇安,安徽泗县,四川成都、益州、茂州,江西赣州,浙江杭州、绍兴、淳安等处的地方官员,后累官至殿中御史、参知政事(副宰相)、太子少保。赵抃写过一首《廉泉》诗:“岁旱江潢万井污,此泉深净肯清渝。伯夷死后泉流在,能使贪人一饮无。”诗以言志,这表明,赵忭打击贪官污吏、营造清廉世界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立志要当宋朝官场的“清洁工”。
赵抃忠厚淳朴,善良温和,喜怒不形于色。平生不治家产,不养歌伎,帮兄弟之女十余人、其他孤女二十余人办嫁妆,其他抚恤孤寡贫寒之事,不可胜数。
从政时,因地制宜,不同情况不同政策,在江西赣州的政绩,尤其为世人称道。神宗以后每次训导赣州的继任,都要把赵忭作为楷模。总之,以增加人民财富为根本。晚年修行炼道,颇有心得,临死与其子赵屼诀别时,说话仍有条有理,安然去世。宰相韩琦曾称赵忭说:“赵忭真是世人表率,我也赶不上。”
赵抃告天
赵抃白天处理完公务,每到晚上,必要焚香拜天,口中念念有词。有人好奇问他在向上苍密告什么,赵忭笑笑说:“哪是什么密告呀!无非是将自己白天做过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地在心里说上一遍,借以检点反思。倘若一个人连在那种场合都还不好意思启口,那就必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自己就需要警醒了!
吾志如此江清白
赵抃在渡四川清白江时,看到江水清澈透亮,船行至江中,他发誓说:“吾志如此江清白,虽万类混淆其中,不少浊也。”此后,这条江被称为清白江,成都市青白江区又因清白江而得名。
赵忭其后请求辞职回乡,改任越州知州。吴越地区闹饥荒,人口死亡过半。赵忭奋力救荒,治病救人,掩埋死者,使生者得以保全。让老百姓修城,以使他们得到糊口钱。又调任杭州知州,以太子少保之职致仕。
赵清献公的座右铭
依本分。莫妄想。争先径路机关恶,退后语言滋味长。爽口物多须作病,快心事过必为殃。得便宜处莫再去,怕人知事莫萌心。盛喜中勿许人物,盛怒中勿答人简。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良田万顷,日食二升。大厦千间,夜卧八尺。说得一尺,行得一寸。(说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说多了无用,不如采取有所进步的行动。)天道尚左,星辰左转。(“天道左旋,地道右旋”,《逸周书·武顺篇》说:“天道尚左,日月西移;地道尚右,水道东流;人道尚中,耳目役心”。)地道尚右,瓜瓠右累,蚁穴知雨,乌鹊知风,燕避戊已(戊己为土,土为中央。燕子知道在戊己日不衔土筑巢,以免犯土。),鹊背太岁,(鹊巢的开口总是背着太岁星。)鱼聚北道,针浮南指,葵知向日,菊知陨霜;此物之灵也。人有不节醉饱,不谨寒暑,孰谓人为万物之灵。因书为座右铭。
在结束本文的时候,还有两点应当指出。
其一,赵抃在蜀中的负面传闻莫过于“挈妓”。此事最初出自孔平仲《野史》:赵抃“为青城宰,挈散乐妓以归,为邑尉追还,大恸且怒。又因与妻忿争,由此惑志”[36]。或许正是依据这一记载,清人罗以智《赵清献公年谱》称,赵抃皇祐三年(1051)曾知青城县,但罗氏本人同时又说:“未可信”[37]。其实,南宋人洪迈早已指出,此书“决非毅甫(即孔平仲)所作”,此事“谬妄不待攻也”[38]。然而此后赵抃挈妓的传闻反倒添枝加叶,并且愈来愈具有文学性、戏剧性。刘宗周《人谱类记》载:赵抃“帅蜀时,见有妓戴杏花,偶戏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应声曰:‘枝头梅子岂无媒。’傍晩,公(指赵抃)使老兵呼妓。几二鼓,不至,复令人速之。”大概赵抃这时突然想到其《座右铭》:“依本分,无烦恼;莫妄想,常快乐”[39]。他“周行室中,忽高声叫曰:‘赵抃不得无礼!’旋令止之。老兵自幕后跃出,曰:‘某度相公不过一时便息,某实未尝往也’”[40]。明代文豪杨慎竭力为赵抃辩诬,称:“野史不可尽信。”“宋代尤多,如诬赵清献娶倡”[41]。但仍有人将赵抃“悦一营妓,令老兵召之”与范仲淹“守鄱阳,属意小妓”并称,认为“情欲难割”[42],名公不免。事到如今,这类传闻已真假难辨。即使确有其事,当时风气如此,也不足为怪。
其二,赵抃一生的事迹包括他在蜀中的作为毕竟以佳话为主。前面已经说到,对于赵抃,在苏轼所撰《赵清献公神道碑》中便有美化的痕迹。《宋史》列传把赵抃与包拯置于同一卷中,盛赞包拯“其政严明”,赵抃“所至善治”,[43]将他们塑造为清官典型的意向更加明显。人们此后大致沿着两个不尽相同方向塑造其美好形象:包拯强调其“严”,成为不畏权势,除恶锄奸的清官楷模;赵抃突出其“善”,成为体察民情,解困救灾的清官典范。然而在民众备受凌辱,申诉无门的传统时代,他们势必恨官仇富,痛恨权奸。民众将大刀阔斧的包拯与“和易温厚”[44]的赵抃相比,难免更崇敬包拯,以致包拯在民间名声大震,而赵抃则渐渐被淡忘。何况赵抃太做作,诸如单骑入蜀、龟鹤相随、抚琴玩龟之类,普通民众莫名其妙。宋代就有这样的记载:赵抃“以一琴一龟自随,坐则抚琴玩龟,蜀人莫测”[45]。甚至对于其“每夜焚香告天”,南宋晚期合州巴川(即今重庆铜梁旧县镇)籍学者阳枋在肯定其“自谨自持”的同时,怀疑此乃装模做样的无益之举:“日日告天,不几于亵天?只在面前作事,是时天自知了”[46]。赵抃这位当年的治蜀名臣如今在四川几乎无人知晓,自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