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卫灵公篇第十五:郑声淫,佞人殆。
(2020-02-01 08:15:25)【原文】
15.11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颜渊问怎样治理国家。孔子说:“实行夏朝的历法,乘坐殷朝的车子,戴周朝的礼帽,音乐就用《韶)和《舞》,舍弃郑国的乐曲,远离谄媚的人。郑国的乐曲很淫秽,谄媚的人很危险。”
【注释】
【解读】
颜渊问如何治理国家,孔子以礼乐答之。主张继承历代政制的优点,实行夏朝的历法,乘坐殷朝的车子,戴着周朝的礼帽,音乐用《韶》《舞》。孔子的政治理想是恢复周礼,其实就是要建设一个有秩序的国家,让百姓过上健康的、有文化的、和乐的生活。
【详解】
颜渊问治国之道,孔子回答说:“用夏朝的历法,乘殷朝的车,礼乐用舜代的韶乐。放弃郑国的音乐,远绝巧言谄媚的人。因为郑国的音乐太淫,而佞人太危险了。”
朱熹注解说:“颜子王佐之才。故问治天下之道。曰为邦者,谦辞。”这话很不得了,在朱熹的眼里,颜渊之才,之德,不是辅佐一下鲁君、卫君之类,而是可以辅佐周天子,治全天下,他问“为邦”,只问一国,那是谦辞,话里问的是一“邦”,心里问的是“周朝联邦”,是全天下。而孔子也知道他问的是全天下,孔子给他的回答,和答别人不一样,答得十分具体,师徒俩直接就讨论具体问题:
第一条,用夏朝的历法。
历法,可以说是文明的第一件事。鲁滨孙一个人漂到孤岛上,他也要每天在石壁上刻一道,记一记日子。历法也是治国第一件事,因为历法代表政权,建国先定纪元,定年号,定历法,是天子的第一责任,也是第一权力,给全天下定哪年是元年,一年多少天,每个月多少天,什么时候是正月,什么时候是初一,什么时候是闰月等等,并且给各种国事、政事、农事、祭祀定个日子。前面《八佾》篇我们不是学习过“告朔饩羊”(原指鲁国自文公起不亲到祖庙告祭,只杀一只羊应付一下;后比喻照例应付,敷衍了事。)的故事吗,周制,天子于每年冬季把第二年的历书颁发给诸侯﹐叫“告朔”。朔,就是新月,每月初一,告诉你什么时候是正月,哪一天是初一。诸侯呢,每月朔日(阴历初一)行告庙听政之礼,开月例会。
最后谁听了孔子的意见呢?汉武帝。到了汉朝,汉武帝恢复了夏历的正朔,以夏历正月为正月,这才一直沿用到我们今天。我们过的春节,正月初一,就是夏历的正月初一,按孔子的意见办了。
第四件事,“乐则《韶》舞”。这个我们一开始《八佾》篇就学过:“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韶》,是舜帝的音乐。舜是尧禅位给他,得位中正平和,孔子也说过,无为而治的,恐怕只有舜吧,因为尧给他打好了基础,下面一班大臣也得力。所以舜的音乐,乐音尽美,又一片祥和,全是善意,尽善尽美。周朝的音乐呢,是周武王制定的。周武王是革命伐纣而有天下,他的音乐,是革命歌曲,虽然也美,但是有杀伐之气,所以尽美,而不尽善。如今天下已经定了几百年了,孔子建议恢复舜帝的韶乐,不要再用武王的杀伐之乐了。
音乐不仅是治国的大事,也是教育的大事。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即人的修养,开始于学诗,自立于学礼,成就于学乐。
现在是自由的现代社会,没有谁禁止大家听什么样的音乐。但是作为领导者,倡导什么样的音乐,仍是国之大事。作为家长,给孩子听什么样的音乐;作为个人,选择听什么样的音乐,都是要高度重视的事情。
很多企业,作为企业文化,也有企业歌曲,但是,没有真正深刻的认识,或者也没有那个水平,流于形式,不能深入人心,不能发挥作用,这也是一个企业管理的大器,能懂得的人太少了。
第六件事,“远侫人”,因为“侫人殆”。
“侫”,同“佞”,两层意思,一是有才智,故自称“不佞”,就是“不才”的意思;二是巧言谄媚。所以侫人,就是有才智,特别是有口才,特别能谄媚巴结蛊惑他人的人。这样的人特别特别多,互联网时代更多,因为蛊惑人的渠道更方便了。
“侫人殆”。“殆”,同《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殆,就是完蛋,你别不信,侫人能让你完蛋。侫人和郑声一样,都能惑人心智,把人导入歧途。跟什么人在一起,你就会变成什么人,这是人的本能,所以,要非常谨慎地选择自己接近的人,选择自己玩乐的圈子。远小人,是最重要的修身原则,也是最重要的管理原则。
在远小人这个问题上,最重要就一条,千万不能自信。不要相信自己能“出淤泥而不染”。或者自以为能把握住,能限制住小人。自信是成功人士最大的弱点,是“致命的自负”,会吃大亏,遭大难,殷鉴不远,谁呢?齐桓公小白。管仲临死,要他疏远易牙、开方、竖刁,他不听,继续重用三人,结果等他生病临死,诸公子争位,三人作乱,都没人给他送饭吃,齐桓公是活活饿死的,饿死之后,尸体停了六十七天没人管,生了蛆,蛆虫都从窗户爬了出来。等公子们争位尘埃落定,新君无亏才把他葬了。
齐桓公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因为他自信,他认为自己把握得住,控制得了,其实任何人都把握不住,控制不了。你能相信自己比齐桓公还伟大吗?
君王为什么需要佞臣呢,因为佞臣能让你舒服死!如果周围都是像李世民时候的魏征那样的人,像爸爸一样盯着你,限制你,实际也是一种道德控制,那有时真觉得了无生趣,我就成了一部治国机器,我也是人!我就不能享受生活吗?
但是,真不能。后来的李隆基就享受生活,太享受了,把国家给享受垮了。
所以你要想享受生活,你就彻底退出江湖,把权力交给别人。又要在位子上,又要享受生活,那是要亡国的。公司也一样,老板不能“半退休”,你想享受生活,玩儿着干,就会死得很难看,别人超过了你,你面子很难受,再想杀回来,以为自己又是一条好汉,其实晚了,不是了,好汉已经换了好几茬了。要退就退干净,一切成败与我无关,我也不追求。有追求,就老老实实干,别松劲。
诸葛亮总结了六个字:“亲贤臣,远小人。”这个一刻也不能放松。不过,他这话写给阿斗,也是对牛弹琴。《资治通鉴》我来来回回读了三遍,一千三百多年治乱兴衰,来来回回,就六个字:“亲贤臣,远小人。”
“亲贤臣,远小人”,这六个字著作权是诸葛亮的,之前是孔子的思想,再之前呢,是黄帝时期的一个牧马童提出来的。
《庄子》记载,黄帝出游迷路,问谁都不知道,碰到一个牧马童,他知道得清清楚楚。黄帝说,哎呀你啥都知道呀!我问问你,怎么治天下你知道不?
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何异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
小童说治天下和牧马没区别,就是把害群之马清理出去就是了。黄帝马上下拜,说这牧马童是上天派来教他的老师。
清理害群之马,比找出千里马还重要。因为千里马其实不用你找,环境好了,他自己会冒出来。但是有害群之马,这组织好不了,你也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