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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新知

(2016-04-25 14:37:29)

       有一句很雅的俗语叫“旧雨新知”,旧雨指老朋友,新知指新朋友。“新知”容易理解,“旧雨”是什么意思呢?老朋友跟下雨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典故出自杜甫。杜甫四十岁前后,过的是“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生活。先是到长安应试,落第,然后向贵人投赠,最后才得到一个看守兵器库的小官儿。四十岁这一年,杜甫向唐玄宗献上了《三大礼赋》,得到唐玄宗的赏识,一些趋炎附势之辈认为杜甫前途不可限量,纷纷登门巴结,一时间门庭喧嚣。到了秋天,还是没有杜甫即将做官的消息,杜甫又得了疟疾,卧病在床,贫病交加。秋雨绵绵,过去那些巴结他的“老朋友”再也不登门了,以至于门可罗雀。这时,一位姓魏的进士冒雨前来探望杜甫的病情,并告诉杜甫自己即将出外做官,特意来辞行。客人走了之后,杜甫思前想后,非常感动,于是写了一篇《秋述》,讽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悲叹自己怀才不遇。在此文开头,杜甫写道:“秋,杜子卧病长安旅次,多雨生鱼,青苔及榻。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意思是说过去下雨的时候那些老朋友也来探望我,而今遇雨却都不来了。这是一句多么沉痛的话啊!
  从此之后,“旧雨”就成为老朋友的代称,“今雨”或者“新雨”成为新朋友的代称。宋人张炎《长亭怨》:“故人何许?浑忘了江南旧雨。”范成大《丙午新正书怀》:“人情旧雨非今雨,老境增年是减年。”

【附】 对范成大《丙午新正书怀》赏析(一蓑居博客

 

  近读明张岱的《夜航船》,有一条:“旧雨,言旧交也。杜工部云:卧病长安旅次,多雨,寻常车马之客,旧,雨来,新,雨不来。”正值我在锦州中学任教的一班学生,召集校友会,邀我参加,我有感成诗,用了“旧雨”。为确切起见,又查了《辞源》,果真有“旧雨”词条。张文记述虽稍有差异,但基本含义还是不错的。《辞源》注释中引例即是范诗《丙午新正书怀》“人情旧雨非今雨,老境增年是减年”。又查有关“旧雨”资料,也都以此诗句为例。为求究竟,找到范诗《丙午新正书怀十首》,此诗乃其中第四首。查《宋诗选》、《宋诗鉴赏辞典》,根本不选。查网上对该诗的解析,都只是片断,无整体注析者。可能以为该诗并不是范诗的代表作,从内容上看,也不是重大题材,未引起研究者的关注。而就所析片断来看,也未尽如人意,未能完整明确地揭示全诗蕴涵。我以为,一首56字的小诗,尽管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题材,但其对中华文化贡献一个成语“一口两匙”,树起一个用典(旧雨)标杆,则不容小觑,何况其所写内容,正抒发了部分老人的情怀,引起一定的共鸣。

因此我不揣浅陋,在无甚更多资料和注释蓝本情况下,试做赏析,以教正大家。

题目,《丙午新正书怀》,丙午年,当是南宋淳熙11年——公元1184年。这年范成大60岁,有该组诗第一首“行年六十旧历日”句为证。范成大58岁因病归隐,直至10年后去世,期间只有很短时间又外出做官,大部时间均在石湖安度晚年。新正,农历正月。

一联,“穷巷闲门本阒然,强将爆竹聒阶前”。阒然,寂静无声的样子。聒,声音嘈杂,令人厌烦。闲住穷巷的人家,原本是寂静冷清的,但过年了,勉强在阶下放几声爆竹,也觉得厌烦。“闲”和“阒然”呼应,托出静态,“强”和“聒”搭配,表达厌烦心情。起笔点出闲居在家的境况和心态。

二联,“人情旧雨非今雨,老境增年是减年”。承前说明“阒然”和“强”“聒”的原因。旧雨,旧交、老朋友,今雨,新朋友。人情冷暖,来往的还是那些老朋友,没有新交,所以门庭冷落。人到老年,过年有什么高兴呢,每长一岁,便是减少在世一年啊!所以心烦。

三联,“口不两匙休足谷,身能几屐莫言钱”。转入阐释对闲居生活即养生的理念——节食、俭朴。“口不两匙”,原诗范自注:“吴谚云:‘一口不能著两匙’”。这便是“一口两匙”成语的来源。一口吃两个匙子里的东西,比喻贪多,这里指贪吃。“屐”,原指木屐,这里代鞋子。不要说粮食充足,就贪吃,恨不得一口吃两个匙子里的食物;不要说你有钱,就贪穿,恨不得同时穿几双鞋子显摆!

四联,“扫除一室空诸有,庞老家人总解禅”。结论,羡慕禅悟境界。“空诸有”,暗含“空有”之意。空有,是佛教达到的最高境界:佛教认为一切实有,或一切虚无(空),都是偏执,必须空有两忘,才是真谛。范成大喜爱佛老,看破世事,他一生遵循的是以儒治世,以佛养心,以道养生。晚年闲居更追求佛道境界。唐代衡阳有个名士 ,叫庞蕴,信佛,但不剃发,举家入道,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沉入水中,以卖手制竹器为生。后居襄阳,人称襄阳居士。这一联以庞居士典故为例,阐明自己清静出世的人生目标。扫除整个屋子干干净净,一无所有,很羡慕庞老一家人都能参悟到佛道梵境!

全诗译文:

闲居穷巷原本冷落寂寥,

过年了,应景的鞭炮也让人心烦。

人情冷暖,往来的只有旧交而无新友,

人到老年,每增一岁便是减少一年!

不要说粮食充足就一口两匙地贪吃,

不要说你有钱就想几双鞋子同时穿!

屋子扫得干干净净,却一无所有,

真羡慕庞老一家人都参悟到佛境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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