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唯水年轻
(2021-10-16 12:07:05) 龙宫
这次回乡,是接了个活儿,去拍那片些许浑浊的海。摄影还未正式开始,我跟两个队员一起划着船,在水面上寻找合适的拍摄点。晨色笼罩,船身尖锐如刀,切割荡漾的水面。我正盘算着下水后该怎么拍,便听到了曾祖母过世的消息——摄像机和我的眼睛都得闭上,螺旋桨转向,小船掉头……我得奔丧去。房屋、石磨、石棺……以海岸线为对称轴,岸上的一个个渔村,倒映下去,海里也有一个个村庄,只不过那里毫无人烟,而是鱼虾的聚集地。很多年里,那片龙宫,是我的谜,也是渔村所有人的谜。龙宫之上覆盖着的那片海,我是熟悉的,虽然对小时候的我来说,那是一处禁地——当伙伴们扑打着水花,游向传言里的龙宫,我只能在岸上,用目光追逐他们踢出的水花。当然有忍不住的时候,我扑进了苦咸苦咸的海水,双臂旋舞、双脚踢夹,可还未真正潜入水底看一眼,换来的,便是父亲用绳索绑住我的双手,把我悬挂在一棵木麻黄树上。几分钟后,绳索捆着的地方,从痛变得麻木,最终,上半身都不属于自己了。很多年后,我好像还能在手腕上看到绳子的印痕,看到当年的夜晚:海风让悬挂着的我失控,月光在水面上碎成银光。我被悬着,有时会想,会不会忽然有高大身躯从海上立起,月光像水银一般从他的头顶倾倒而下?海神……顶天立地的海神……并没有身躯立起,可海面下不绝的涌动,是不是他在潜游、叹息和伺机而动?那么多年里,打骂的阻碍和拦截,没能让我完全隔绝于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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