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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莲   作者:陈再见

(2015-12-14 21:15:44)
                                                                             少莲
                                                                                           作者:陈再见

1
朴可不知被谁拉进一个群里,群的名字叫“青春记忆”,仔细一看,是一个初中同学群。群是刚建的,很快就拉进了十几个人,闹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对话栏里向上滑动的字句都看不过来。大家互道名字,那些名字起初有些陌生,渐渐就立体了起来,并能想象得到名字背后的那一张脸、一个发型、或一个笑容……总之,活泛了起来。朴可也来了兴奋,本来并不怎么喜欢网络聊天的他,突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同学们忆故叙旧,颇有感慨。多少年不见了?十几年了吧。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也有偶尔联系的,但不多。他们这一届当初也没什么学生会之类的活动。如今,这个周末的上午,朴可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记忆在对话中渐渐清晰了起来。有一个女孩,叫少莲的,朴可都忘了她姓什么了。总之,这个叫少莲的女孩让他一下子印象深刻,小个子,短头发,虎牙,喜欢笑,也爱来事,动不动就跑上讲台大声讲话。那时的朴可内向害羞,没太敢和女生说话。他记得三年初中下来,他和那个叫少莲的女孩都没说过一句话。但他关注着她,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敬畏——所以记忆的开关一揿,那些隐藏着的空间就一个个亮了起来。有些事情确实很美好,青葱岁月,无拘无束,朴可边打字边想,还边不由自主地笑着。妻子看见了,问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他说是一个初中同学群,刚加进去的。妻子说:“遇到老情人啦?”语气是半开玩笑那种。他却紧张起来,说哪有啊。仿佛他真的和那个叫少莲的女孩有过一段校园恋情似的——他倒是希望有过的。
朴可的校园生活其实挺失败,别说是谈恋爱了,就连走得近的同学也没有。他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差,恰恰是那样处于中间,不上不下,处境尴尬得很。那些成绩好的,老师们爱着,同学们敬着,女生们也远远地注视着;而那些成绩烂的,也就破罐子破摔,反正一塌糊涂,无所顾忌,半路拦住一个女生调戏也不为过,偏偏就这样的坏孩子,也得到了一些女生的好感,出了校门,女生还很喜欢往他们的单车后架上坐。
朴可也不是不喜欢学习,事实上他听课做作业比谁都认真,在班级里是出了名的挑灯苦干型的学生,因其成绩平平,一切苦干也就如流水般白白流逝,丝毫没有引起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注。老师不关注朴可情有可原,他那情况上不了台面当榜样,只会给学生们落下把柄:那么刻苦学习了,不也一样;而与同学们的疏远,则是朴可故意所为,他心里深藏着自卑。
他们的学校在一个山脚下,那样的学习环境在今天看来真有点求之不得,可那时的朴可,就极其厌烦学校边上的山,还有那些茂茂密密的松柏树。一下大雨,雨水就会把山里的树叶杂物都冲进教室里。课余时间,同学们都喜欢往山上跑,其中自然也包括少莲。通常也就剩下他一个人呆在教室里,记笔记写作业,勤奋得让人看不起。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喜欢那样,只是一直那样做了,一时改不了,怕随意的放弃会更让人看不起。那时他怎么就那么注重别人对他的看法,如今想起都感觉可笑。他其实也想跟同学们一起玩,说话,像一滴水溶进一片水。
那时少莲俨然是同学们中的大姐大——她的身边团结着一伙同学,亲如兄妹,一起爬山,在山里包野兔、烧番薯,甚至一起到小卖部买零售的香烟抽,少莲也抽,和男孩子一样;有时也会和周围村里的人骂阵打架。少莲就像个男孩子,那时班里的女生超不过五个,少莲和男生玩在一起,一点都不被人所诧异。他们中有的成绩好,也有的成绩比雨后的泥还烂,但他们走在了一起,没有谁会计较谁的成绩好跟坏。他们表现出少有的成熟,和老师也敢开玩笑,经常还能看见他们在老师的宿舍里聚会,无拘无束的样子,颇让朴可嫉妒。有一次朴可有事去找老师,这种时候他总是紧张的,碰巧遇到少莲他们一伙人也在,他们几乎可以称得上谈笑风生,让置于其中的朴可深感悲伤。
他记得少莲当时对他笑着说:“这位同学,你找老师有什么事。”
他支支吾吾,比紧张老师还紧张少莲。
朴可有过这样的幻想:有一天,少莲遭遇了坏人,她的单车被人拦了下来,拦下她的人还有非礼的意思,凭少莲的性格,她肯定得大喊大叫,可她毕竟是个女孩,怎么敌得过一个大男子。这时少莲把目光投向了要好的同学,祈求帮忙,她觉得他们肯定会救她的,可她失望了,他们竟一个个胆小如鼠,平时谈笑风生的潇洒劲一下都没了。他们纷纷逃跑,唯恐惹祸上身。少莲绝望了,她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和他们这么一帮胆小鬼相处。紧要关头,他出现了,他自然就是朴可,朴可突然成为大英雄一般,挺身而出。当然,依照电影里的套路,朴可最初也是打不过人家,被人家几拳打出老远,嘴角还流了血,可他倒下了就站起来,他是那么的坚强,和电影里的英雄一样。最后,他发现少莲以一种敬仰爱慕的眼神看着他,他一下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就那一刻,他终于把对方打倒了,接下来的事情和童话里的故事差不多,他和她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这样的幻想一次次破灭,因为每天放学,朴可都会看见少莲坐在一个单车的后架上,依偎着离开学校,骑单车的是他们班上高大成熟的班长。
2
朴可点入了少莲的空间,很顺利就进去了,不像其他女生非要给空间加个密码——热情的少莲随时敞开怀欢迎着人,就像她当年位于省道边上的家,同学的单车总是把她家门口都给堵住了。他每次经过,多想也停下单车,到她家里坐坐,终究是不敢。
他先点开了空间里的相册,照片不少,分成几个夹子,都公开着,不加锁。他想一个人的性格总能在不少细节上体现出来。他看着照片,有她本人的,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是短发、单眼皮、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只是稍稍成熟了些,头发也染了红,胸口凸得惹目,毕竟也年近三十,结婚生子了。奇怪的是没她老公的照片,剩下的照片几乎都是她儿子的,上百张,从刚出生时到上幼儿园,几乎可以当场电影来看。女人到了这年纪,最在意的就是孩子了。
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十多年前她的模样,其实模样已经模糊,他能记住的只是一些事情,回忆事情的同时她的模样也渐渐清晰了起来。记得有一次,下了好大一
场雨,学校害怕山体滑坡,停课一天。一天后,去上课,发现教室里爬满了蛤蟆。当时班里的同学都很害怕,尤其是女生,其中有一个竟然给吓哭了。少莲却一点都不怕,或许她也是怕的,但为了继续表现她一贯的胆大作风,她竟然在教室里把蛤蟆一只只抓在手里往窗外扔。这事朴可印象深刻,多年来都没有忘记,当时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少莲弯腰,抓蛤蟆,直起身子,再往窗口甩,窗有铁棂,有时甩不准,蛤蟆砸在铁棂上,噗的一声,哇哇直叫。同学们围着看,哄笑不止,最后老师也围着看,看少莲怎么把教室里的蛤蟆抓得干干净净,再拍拍手说:“好了,诸位请进。”那简直就是一场壮举。
朴可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神情有些恍惚,仿佛时间被人用剪刀拦腰切断,切去了一大段,再接上。于是,少莲从一个勇敢抓蛤蟆的小女孩突然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母亲。这期间的突然,让朴可感觉神奇,仿佛电影里那些叙述一个人成长的老套方法,一个小孩跑着跑着,就跑成了一个大人,之间只需要稍微模糊一下镜头过渡——而至少还有过渡。朴可不知道少莲是否还记得当年她怎么把一只只恶心的蛤蟆抓在手里,如果记得,她是否也在佩服当年的勇敢,或者纯粹就是要强;现在,说不定一只蟑螂,就足以让她满屋子躲了——也是情理之中。他这么想着。如果她的丈夫听说了她当年的壮举,会做何惊讶的表情呢?
离开那个学校后,朴可就没再见过少莲,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那样各自消失了,也不但是少莲,几乎所有初中同学都失去了联系。于他而言,每个同学其实都会突然变得让他感觉神奇,就像他自己,这么多年不也正是一点点变过来的么?不是也结婚生子,当了老公又当老爸,不是也眼尾纹一天天加深,越来越不相信多年前的照片里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了么……同学们看见了,也会感觉他突然变成这样是颇神奇的事。
3
少莲在群里很活跃,就靠她在群里挑气氛,话尤其多,无拘无束,比之当年非但没收敛反而有了为人妇后的开放。她说她当年暗恋的男生,一列开来,竟然有十几个。朴可明知道那个名单里不会有自己,还是挺兴奋地看着。大家聊得正欢,皆因少莲的存在,整个群便洋溢着一股暧昧之气。朴可打上一句:“我当年却是暗恋着少莲的哦。”后面加了十几个感叹号,话一发送,引起了同学的起哄。朴可有些紧张,想着趁机也疯一把吧,反正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只是他这话似乎不是玩笑,他确实是喜欢过少莲的。
“你是扑克牌?”少莲问。
朴可的QQ名就一个“可”字,“扑克牌”是当年同学们给他取的外号,当然这个外号并不闻名,只是少数几人叫着,到如今,连朴可自己都忘了曾经有这样一个外号了。可少莲记得,且一下子就和暗恋她的人联系在了一起。看来朴可当年的暗恋并不“暗”,至少少莲是有所察觉的。
至于怎么就对少莲有好感,朴可也说不出个由头,就是一种吸引力。在课堂里看不够,每次上下学经过她家门口,他还是忍不住朝里望,想多看她一眼,又怕被她发现,所以每次路过省道那一段,他都有些慌里慌张。后来,多年以后,同学们散落四处了,有辍学的,也有到外地继续读的,当然也有像朴可那样回家当一个小老师的。他不知道少莲的去向,也不打算探问。他那时也释然了,不把少莲放心上,只是每次经过她家,在那瞬间还是有些慌乱。那时她家弄了几个豆油瓶为路过的摩托车加油,朴可有时也把摩托车开过去加点油,近距离看她家里的模样,他终究是没有进去过。所以她的父母都不认识他——眼前这个是女儿少莲的初中同学。女儿的同学几乎都来过家里的,几乎都认识了。他知道她的父母不认识他,可他却知道他们,知道很多东西,他感觉自己站在明处,有了一种心底澄明的感觉。他本可以说:“我和你家少莲是同学呢。”由此进一步问不就可以知道少莲的近况了。可他不想这样,即使说了,她的父母也会认为他和少莲不算很熟吧,否则她怎么一次都没带家里来。她家离学校那么近,又是当年同学们举办各种活动的重要场所,几乎就是一个俱乐部。同学们都说她的父母真是大好人。可他一次都没去,似乎少莲也没邀请过他。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少莲的同学呢?他发现她的父母日渐苍老,那个家里也沉寂得很,他可以断定:少莲出外了。再后来,她家干脆就没人了,听说是搬家了,留下的屋里空荡荡的,他每次经过,还是忍不住里看一看。
朴可在一个村里当了几年老师,终于也出外了。至今他都深信那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否则也不会有今天,混了个记者的身份。记者本也是个小工作,累死累活,还经常被领导骂,但毕竟是个记者,仗着名字经常出现在报纸上,这些年朴可的名声也传回了家乡,往日的同学多少有耳闻,有一个同学在城市当了记者,牛吧,谁呢?朴可?就那个“扑克牌”啊,哦,真没看出来,当初他挺老实的,怎么都当上记者了,真是人不可貌相——仿佛当记者就得奸诈狡猾似的;也有记不起来的,想半天都不知道朴可长什么样,甚至是不是同学都怀疑。
朴可这点骄傲还是感觉到了,或者说是虚荣也好,总之,他颇有扬眉吐气的意思。每次回老家(他很少回老家了),他也故意深居简出,尽量不和老同学相聚,为的就是保持那份神秘感。为什么这样?他也不太摸得透自己。其实他不算成功,有时感觉还挺窝囊。
4
吃午饭时,朴可主动说起他的初中同学,说都十多年了,大多同学今天才算真正的联系上。妻子问,刚才你看着的照片有点眼熟,那个也是你的初中同学?
“是。”他说,“她叫少莲。”
朴可说出这个名字显然让妻子有些吃惊。妻子说:“我有个朋友也叫少莲。”
叫少莲的女孩多了去,同名而已。朴可想。可他想起妻子其实也极有可能认识少莲,因为妻子的村庄离少莲省道边上的家不算多远。朴可当年在妻子的村里教书认识了妻子。在朴可认识妻子之前,她在周围的村庄有着不少的女伴,其中当然可以包括少莲。
一边吃饭,妻子一边说着她的朋友少莲。
她说她其实和少莲也不熟,只能说是朋友的朋友,为什么对少莲有印象呢?缘于一件事。妻子说那年她的一个朋友死了,是一个男孩,很帅气的男孩,也讲义气。他那天去镇里,和人打架,被人用榔头砸死了。后来才知道,他和人打架正是因为少莲,还知道,他和少莲谈恋爱,只是当时和少莲谈恋爱的还不只他一个,所以在街上遇到了,干了起来……他们兄弟姐妹都去看了,满满一屋子人,见少莲哭得死去活来,不顾形象。当时她们都被感动,也陪着一起哭。她们都说少莲的命苦,本一个那么快乐的女孩,遭遇了那样的横祸,一般女孩还真的没法挺过那一关。她们好长一段时间都守着少莲,生怕她寻短见;她的父母更是彻夜难眠。然而事情并不仅仅如此,那个被砸死的男孩的家人还是闹事来了,当初男孩和少莲谈恋爱,似乎就没得到过家人的支持,如今还遭遇这样的悲剧,那家人简直疯了,拿刀拿棍,不找凶手,反倒往少莲家赶,通通围住,要少莲偿命。少莲遇到这样的事,她还真恨不得以死相还。她是那种平时嘻嘻笑笑却性格刚烈的女孩,那天当着好多人的面,少莲举刀跺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说到这里,妻子恶心了一下。朴可说:“咦,吃饭呢,说这个。”朴可说这话故作掩饰,他其实希望妻子往下说,像是妻子已经把他带到一个洞穴之中,怎么会希望妻子弃他而去呢?妻子继续往下说:“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少莲倒在地上,那血像是刚挖的泉眼往外喷的水,周围的人无不沾着她的血。可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要上去救她,好像还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似的,突然有个朋友尖叫了一声,人们这才醒过来,纷纷抬着少莲,往镇上的医院送。后来那根手指头还是没有接上,不知丢哪去了,她家养了几条狗,估计被狗吃了。这事过来,男孩的家人都退了,再也不敢来闹事,而我们这些她的朋友一时之间也吓傻了,慢慢和少莲疏远了些,谁也说不清原因,但其实谁也清楚,这个刚烈的女孩确实不能再交往下去了——人就是这样,做了一件自己看来很对的事,却也会吓到了你身边的人。后来我就没再见过少莲,听说她走了,去了汕城。再后来,她家也搬了……”
按妻子说的,她所认识的少莲似乎便是朴可的初中同学少莲,这事就有点巧,想不到夫妻俩竟都认识同一个女孩,却互相不知道。但这也没什么,他们那个镇上也就几条村子,总会认识一些同样的人。只是朴可有些愕然,身为同学,甚至是暗恋过的同学,竟然不知道她身上还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不知怎么,朴可竟十分坚信剁手指这个事肯定是少莲能做出来的,和十多年前她在教室里抓蛤蟆那幕联系起来,感觉抓蛤蟆和剁手指这样的事情本就一脉相承,注定是同一个人所为。
妻子说:“不知道我说的这个少莲是不是你同学哦。”
朴可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其实他们都缺乏探究事物真相的热情,即使探究的对象是他们的同学和朋友。要验证是不是同一个少莲,朴可只需再问妻子一句她说认识的少莲住哪里,便可知道了答案;或者妻子去少莲的空间仔细看看照片,即使多年过去,人再怎么变还是能认出来的。但他们似乎都没有这个欲望,都把少莲当作是故事里的人物,只供他们夫妻吃饭时间的一次话语消遣。
妻子已经忙着收拾碗筷了,她仿佛已经忘了少莲的事,或者压根就没说过少莲的事;妻子这样,朴可当然不好主动去捅破这层纸,即使夫妻俩认识的真是同一个少莲,其实也可以把少莲一分为二,各自当作是记忆里的那一个少莲。其实也未尝不可。
5
无论有过什么样的遭遇,如今的少莲应该是幸福的吧,她的儿子都那么大了,长得也很可爱,空间里放那么多儿子的照片,足见少莲对儿子的爱。女人即使一辈子受尽爱情的欺负,到头来她也能在母子亲情里得到平衡和安慰。
再次看少莲的空间相册时,朴可留意了她的手,但每张照片她都把手隐藏了起来,似乎是刻意,又是不经意。看她的儿子的相片时,朴可倒是发现了一个细节:她的儿子竟是十一指。儿子是十一指,按我们当地的说法,其母或其父必有一个是九指。这样的说法似乎也有不少实例佐证,我们村里就有一对父子,父亲当年为了戒赌砍了自己一个手指,结果生了儿子便是十一指。
朴可觉出自己的无聊,验证这个有意思吗?
晚上,群里有人说起朴可,大致也就是朴可当了记者,真是为家乡争光,为母校争光。少莲还是最热闹的一个,她说早知道朴可能当记者,当初她就是死也要赖上,那么好的机会,竟然错过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开足了玩笑。朴可也兴致高涨,一种被人看重的虚荣心在鼓舞着他,多说点话,尽管他已经说了不少,所说的似乎并不是平日里他所能说的话。
少莲突然单独给朴可发来信息,要朴可把妻子和孩子的照片发给她看看。他发了,挑一张全家合影。合影有不少,有些他好看些,有些妻子好看些。他挑的是妻子好看的——他有让妻子给自己添脸面的意思。少莲要照片的目的,不也是要看看朴可的妻子长得如何么。
果然,少莲说:“嫂子好漂亮。”
他回:“可没你漂亮哦。”
她发来一个脸红的表情,下
面加一句:你真暗恋过我啊?
他回:“那还有假,比珍珠还真。”
他有些兴奋,一种类似偷食的感觉,这样的暧昧他也不是第一次玩,只是这次有点不一样,暧昧的对象是多年未见的初中女同学,多少有点纯真。
她说:“早知道就等你啦,真后悔。”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了。他说:
“你老公是干什么的?在家吗?肯定不在家,要不你哪敢和我聊天啊?”
她说:
“我老公才不管我呢,我也不管他,他帅得很,也讲义气,女孩都喜欢他,大众情人型的,呵呵。他出差去了,去成都。”
如果此刻他和她同在一个城市,他想是可以往下发生点什么的了。这么想着,朴可的下身开始热起来。同时他也清楚,此刻他和她相隔上千公里,一切只能止步于暧昧。再说真在一个城市,他敢吗?她愿意吗?这些都是未知的问题。
他说:“哇噻,嫁了个不错的男人吧。”
她说:“哪有你爽啊,大记者。”
他说:“记者不一定大,也不一定爽哦。”底下还跟着一个坏笑的表情。
她发出一个流汗的表情。
接着他们说起了孩子,她问他的孩子上幼儿园了吗,多少钱一个月,等等,母亲关心的问题。他对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简短地回答着。她说她儿子在香港读幼儿园,一个月就要三千块,不过也值,那边教育好,孩子也喜欢在那里,不愿意回大陆了(她用了“大陆”一词,让他吓一跳)。她说前不久和老公去香港看儿子,儿子跑过来,抱住她就喊:“ILOVEYOU,妈咪。”她高兴得很。她说她这辈子第一次听男孩子那么大声说爱她,她真的很感动。
她喋喋不休,拿他当倾诉对象。他想起村里那些妇女之间在巷子的交谈,顿时感觉到无趣。他对孩子的话题实在不感兴趣,别说是别人的孩子,就自己的女儿,他都懒得和别人说起。不是他不喜欢孩子,而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在一个本该暧昧的氛围里展开。
他突然对少莲有些失望,甚至是反感。他觉得她说那么多,无非就是在炫耀自己的生活多么幸福美好。此刻,朴可真的没法把眼前这个幸福的少莲和妻子所讲述的那个命苦的少莲联系在一起了,莫非她们真不是同一个人。但人是可以从不幸慢慢幸福起来的,只是少莲不知道,此刻,她炫耀幸福的对象其实掌握着她曾经的不幸。这点很重要,要是少莲知道他知道,她可能就会知趣,不敢炫耀了。
——朴可这么想着,一会工夫,对话框里已经挤满了少莲连续发过来的话。朴可懒得看了,他不想再如此对话下去,回了一句“我先忙”,就下了QQ。
……
之后,“青春记忆”群里依然热闹,活跃的还是少莲,她有时说他的老公,有时说她的儿子,无论说谁,语气都洋溢着幸福。她似乎不用上班,或者上班也是没事干净聊天那种。她总是发一些衣服和鞋子的图片,说要给老公或儿子买这套衣服那款鞋子等等,她甚至不厌其烦,讲解着布料的好坏、鞋子的舒适,各种牌子、款式,她都了如手掌,还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少妇——不,应该是富太太吧。晚上,稍晚了,她又发几张夜宵的图片上来,现拍的,那些夜宵花样多种,几乎一夜一个样,有时是甜品、糕点,有时是粥,或者其他什么看不出原料来的食品……都能感觉到袅袅的热气。她真是一个手巧的女人。冷不丁,她突然会说:“刚刚买了海虾跟螃蟹。刚刚捞上来的。还活着,下个面条,海鲜面怎样?”她又说:“俺老公回来了,俺去做海鲜面了,老公工作那么辛苦,要犒劳一下。”都有些神经质了,没完没了,烦不胜烦。但群里的同学还是得表现出羡慕的样子,说她老公真幸福,娶到她这么一个贤妻良母。她会回一个脸红的表情,像是一边煮着海鲜面一边还盯着电脑看。
一段时间后,还是吃午饭,妻子问朴可:
“你还记得吧,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剁手指的朋友?”
朴可故意迟疑了一下,说:
“记得,好像叫少莲的吧。”
“嗯,今天我和一个朋友联系,我特意问了少莲的事。她说少莲后来嫁给了一个外地人,好像是四川人,人长得丑不说,还没什么本事,经常打骂少莲。现在已经离婚了。他们有一个儿子,归少莲一个人带,生活挺艰难的……还听说她现在这里有些问题了。”妻子用筷子指着脑袋。
朴可边吃边含糊着说:“嗯嗯,这么看来,你认识的少莲和我的同学不是同一个,我那同学可比谁都幸福,天天在群里晒呢。”
妻子说:“嗨,同名不同命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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