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所赠一首用前迷字韵

 

握臂登楼去却梯①， 乍谙情事齿还低②。 孀姝曲巷新名左③， 国艳扁舟旧姓西④。 髹鬓黑光全似镜⑤， 莲钩粉底不沾泥⑥。 端详烛下分明甚， 不是看花醉眼迷。

手挽手登楼撤掉登楼的楼梯， 刚懂得男女私情年纪还很低。 住在美寡妇小巷新起名阿左， 艳如扁舟载去的国色旧姓西。 黑亮的鬓角真像是明镜一般， 脚如金莲打着粉底不粘尘泥。 灯烛光下仔细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醉眼看花时的头昏目迷。

【注】

①       登楼去梯，《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刘琦﹞每欲与亮谋自安之术，亮辄拒塞，未与处置。琦乃将亮游观后园，共上高楼。饮宴之间，令人去梯，因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于吾耳，可以言未？’”后因称秘谈为“去梯言”。此指秘密幽会。

②       齿，年齿，年纪。唐韩愈《举张正甫自代状》：“年齿虽高，气力逾励。”

③       孀姝，美寡妇。新名左，作者自注：“寡妇左阿君，见陈遵传。”见本卷《续游十二首》之四诗注⑥。

④       国艳，国色。指绝色女子。宋王安石《上元夜戏作》诗：“尽道满城无国艳，不知朱户锁婵娟。”旧姓西，作者自注：“他年一舸鸱夷去，应记侬家旧姓西。”此二句诗出苏东坡诗《次韵代留别》。扁舟，指范蠡扁舟载西施浪迹五湖事。旧姓西，苏轼诗说西施姓西，后人多有疑问。如魏庆之的《诗人玉屑》。西施乃美女之代名词，如《管子》与《庄子》就出现了西施之名。

⑤       髹鬓，黑鬓。髹，赤黑色的漆。

⑥       莲钩，指旧时妇女所缠的小足。清陈维嵩《百字令·长安元夕和家山农倡和原韵》词：“燕未衔将泥便软，糁徧莲钩綦迹。”粉底，涂抹肌肤的底层脂粉。

 

即夕口占绝句十二首

一

裾飘屧响到寺墀①， 便遣萧郎不自持②。 天分未容人彷佛③， 酒边风味烛边姿。

裙衣飘脚步响到了寺院台阶， 立刻就使得情郎也难以自持。 天赋所得不允许别人来模仿， 酒杯边的风情烛光边的身姿。

【注】

①       屧响，指女子的步履声。宋张先《菩萨蛮》词：“翠幕动风亭，时疑响屧声。” 寺墀，寺庙台阶。墀，台阶地面，亦指台阶。

②       萧郎，情郎。见前卷一《自悼》诗注④。

③       天分，天资；天赋。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贤媛》：“王江州夫人语谢遏曰：‘汝何以都不复进？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

 

二

橄榄回甘沁齿牙①， 酒阑频嗅小梅花。 悬知袖口罗巾上， 剩却龙团一饼茶②。

橄榄回味才觉甘甜沁在齿牙， 酒后频频闻小梅树的小梅花。 揣想她的袖口她的罗巾之上， 香味一定胜过了一饼龙团茶。

 

【注】

①       越罗，越地所产的丝织品，以轻柔精致著称。唐刘禹锡《酬乐天衫酒见寄》诗：“酒法众传吴米好，舞衣偏尚越罗轻。”

②       锦团，锦绣成团，形容五色缤纷，十分华丽。宋陆游《斋中杂题》：“闲将西蜀团窠锦，自背南唐落墨花。”

③       龙脑，龙脑香，龙脑香树树干中所含的油脂的结晶。味香，其纯粹者，无色透明。俗称冰片。

 

四

睡情何处不相关①, 合度秾纤语等闲②。 枕上不妨频转侧， 柔腰偏解逐人弯。

要睡得好哪里会不相关？ 胖瘦适度情话可等闲看。 枕上频频翻身也不妨碍， 柔软纤腰偏懂得贴人弯。

【注】

①     睡情，睡寝之情。宋柳永《殢人娇》词：“无分得、与你恣情浓睡。”

②     合度秾纤，即“秾纤合度”，胖瘦正合适。语出三国魏曹植《洛神赋》：“襛纤得衷，修短合度。”

五

斗帐香篝不漏烟①， 睡鞵暖窄困春眼②。 教郎被底摩挲过， 忽见红帮露枕边③。

小帐内燃起香炉不漏暖烟， 小睡鞋暖得悃上春日双眼。 教情郎在被里抚摸过之后， 忽然看见红鞋帮露在枕边。

【注】

①       斗帐，小帐。

②       睡鞵，即睡鞋。旧时妇女睡眠时穿的软帮软底的鞋子。

③       红帮，此指睡鞋红帮。

 

六

梦回酒渴破漳柑①， 十月霜轻尚带酸。 生受玉人绵样手②， 为郎频熨指尖寒③。

梦中醒来口渴剥开漳柑， 十月霜打不重还带些酸。 多谢美人柔软如棉的手， 频频熨热我指尖的微寒。

【注】

①       漳柑，漳州产的柑，福州产的桔，自古驰名，人称“漳柑福桔”。明何乔远《闽书》说：“唐时本地有沙桔，尝贡。近时天下之柑，以浙之衢州、闽之漳州为最。”

②       生受，犹烦劳；多谢。元无名氏《冻苏秦》第三折：“生受哥哥，替我报复去，道有 苏秦 在于门首。”玉人，美人。见前卷一《对花杂恸》之三诗注①。绵样手，形容手柔软如棉。唐崔珏《有赠》：“莫道妆成断客肠，粉胸绵手白莲香。”

③       指尖寒，指剥经霜漳柑的男子的手指尖有些凉。

 

七

夜静莺哥叫隔屏①， 鬓香微嗅醉初醒。 偶然枕上哦诗就， 唤觉如花念与听②。

寂静夜里听见隔屏的鹦鹉鸣， 微微闻见鬓发香酒醉才初醒。 偶然间枕上吟哦出一首诗篇， 唤醒如花的美人来念给她听。

【注】

①       莺哥，鹦鹉的俗称。

②       如花，此代指如花美人。

 

八

青鸟丁宁辨色归①， 为贪清语梦来迟②。 蒙胧倦睫开还闭， 已是红窗日照时。

来信叮咛要察言辨色早回来， 为贪恋高谈阔论回来睡觉迟。 朦胧倦怠的眼皮睁开又阖上， 已经是窗户通红太阳高照时。

【注】

①       青鸟，信使。此指来信。见前卷一《催妆诗六首》之五诗注④。辨色，察看脸色。《景德传灯录·守清禅师》：“僧曰：‘争知某甲不肯？’师曰：‘鉴貌辨色。’”

②       清语，犹清谈高论。宋叶适《滕季度墓志铭》：“清语终日，不及私。”

 

九

揽衣初起髻鬟倾， 翠凤离披画不成①。 梳洗不妨停一刻， 乱头时节最倾城②。

披衣刚刚起来发髻还斜倾， 翠凤发饰下垂眉还未画成。 梳洗打扮不妨是暂停一刻， 头发蓬乱时节最美丽倾城。

【注】

①       翠凤，翠玉制的凤形首饰。《剪灯新话·鉴湖夜泛记》：“戴翠凤步摇之冠，蹑琼纹九章之履。”疑为指眉饰。离披，分散下垂貌；纷纷下落貌。《楚辞·九辩》：“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朱熹集注：“离披，分散貌。”

②       乱头，形容仪容不修的样子。倾城，见前卷一《咏史》之一诗注⑤。

 

十

磬口黄梅饷内家①， 明围暗压斗横斜②。 水仙独向钗头颤， 第一人宜第一花。

磬口黄梅花要赠给教坊内人家， 明暗梅枝好似在争胜横横斜斜。 水仙花要单独在钗头颤颤巍巍， 第一等人物适宜于第一等的花。

【注】

①       磬口，腊梅品种之一。宋范成大 《范村梅谱》：“﹝蜡梅﹞经接，花疏，虽盛开，花常半含，名磬口梅。言似僧磬之口也。”内家，即内人家。明李东阳《韩休知》诗：“内家伎乐喧歌酒，外庭宰相还知否？”原注：“唐《教坊记》：伎女坊谓之内人家。”

②       明围暗压，形容明里暗里争斗。横斜，描写梅枝形态。语出宋林逋《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一一

鬓影松松髻影低， 镜中看镜掠初齐①。 金蝉玉燕都嫌俗②， 单插暹罗旧密犀③。

鬓影儿松松髻影儿低低， 镜中看镜子刚打扮整齐。 金蝉和玉燕钗都嫌凡俗， 单插泰国旧簪子叫密犀。

【注】

①       镜中看镜，此指用镜照后再看面前的镜子。如温庭筠《菩萨蛮》之“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②       金蝉，古代妇女所用金色蝉形的贴面饰物。唐李贺《屏风曲》：“团回六曲抱膏兰，将鬟镜上掷金蝉。”玉燕，玉燕钗。见本卷《续游十二首》之一一诗注③。唐韩偓《春闷偶成》诗：“醉后金蝉重，欢余玉燕敧。”

③       暹罗，泰国的旧名。密犀，密犀簪。清王士祯《秦淮杂诗》：“洛成不用轻梳掠，自有文犀号辟尘。”自注：“旧院盛时，竞尚密犀簪也。”清顾贞观《临江仙》词:“髻香单插密犀钗。”

 

一二

细楷香囊画睡鸳①， 来时曾记枕前安。 传声为遣郎收拾②， 莫与兰闺女伴看③。

香囊上小楷笔划上睡鸳鸯， 来的时候曾记得就放枕边。 传话给情郎叫他快收起来， 不要让闺房的女伴们看见。

【注】

①       细楷，小楷细笔。

②       传声，传话。

③       兰闺，女子的居室。唐王勃《春思赋》：“自有兰闺数十重，安知榆塞三千里。”

 

杪冬即事

 

曲宴偏宜素霰飘①， 一觞冬莫慰无聊②。 浓香衾枕寒偎鸭③， 炽炭房栊暖卸貂。 谢女厌称风柳絮④， 王郎真见雪芭蕉⑤。 垂帘尽日慵梳掠， 预为严妆怯岁朝⑥。

歌曲宴席偏偏适于白雪轻飘， 冬日夜晚喝一杯酒慰藉无聊。 浓香的被枕冰寒偎在金鸭炉， 烧着热炭房屋暖得脱下黑貂。 咏雪厌烦谢道韫称风中柳絮， 王家男子真看见了雪中芭蕉。 尽日放下窗帘懒得梳妆打扮， 预先就严妆最怕大年第一早。

【注】

①       素霰，白色小雪粒，即小雪。

②       莫，同“暮”。

③       鸭，指金鸭香炉。一种镀金的鸭形铜香炉。唐戴叔伦《春怨》诗：“金鸭香消欲断魂，梨花春雨掩重门。”

④       谢女，指晋女诗人 谢道韫 。此指才女。风柳絮，语出《晋书·列女传·王凝之妻谢氏传》：“尝内集，俄而雪骤下，（谢）安曰：‘何所似也？’安兄子朗曰：‘散盐空中差可拟。’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安大悦。”

⑤       王郎，原指唐王维，此处借指才士。雪芭蕉，作者自注：“今年寒少，旧绿不凋，微雪染之，宛如右丞画中风味。”右丞，王维，曾任尚书右丞。据传王维曾画《袁安卧雪图》，图中雪地里绘有一棵碧绿的芭蕉。

⑥       严妆，打扮齐整。此指穿戴很厚密。岁朝， 阴历正月初一。《后汉书·周盘传》：“岁朝会集诸生，讲论终日。”李贤注：“岁朝，岁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