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旬风雨蜡梅迟①,
数十天风雨腊梅花开得迟,
去岁今辰插髻时。 去年这时辰是梅花插鬓时。
特为托人分觅去②,
特意为她托人分头去寻觅,
城南折得未开枝。
城南折来了未开的梅花枝。
【注】
①
连旬,接连数旬,数十天。此言腊梅因连日阴雨而开花较迟。
②
分觅,分头寻找。
二
新团兽炭净无烟①,
新制的兽形炉炭洁静无烟,
雪压茶芽雪水煎②。
雪花盖在茶叶上雪水来煎。
一幅画帘遮不住,
那一幅绘画的门帘挡不住,
炉香香出角门边。
炉上的茶香香到了角门边。
【注】
①
兽炭,做成兽形的炭。亦泛指炭或炭火。《晋书·外戚传·羊琇》:“琇性豪侈,费用无復齐限,而屑炭和作兽形以温酒,洛下豪贵咸竞效之。”
②
茶芽,茶叶。雪水煎茶,古人视为雅事。白居易《晓起》:“融雪煎茗茶,调酥煮乳糜。”宋陆游《雪后煎茶》:“雪夜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自烹煎。”
三
侍儿簇得满炉红①,
侍女把炉炭堆得满炉通红,
绣袜罗襦彻底烘。 丝绣袜子和罗衣彻底熏烘。
欲起怕寒还又卧,
想要起床来怕冷还又躺下,
再添宫饼在熏笼②。
再添些月饼形炉炭在熏笼。
【注】
①
簇,堆。此指添炭。
②
宫饼,月饼,此指月饼形状的炉炭。
四
今朝且不戴花冠,
不是为梳头怕早晨天寒。
非为梳头怕晓寒。
今日早晨暂且不戴花冠,
最是称心清绝事①,
最称心的清雅之极的是,
幅巾风度雪中看②。
幅巾翩翩的风度雪中看。
【注】
①
清绝,形容美妙至极。唐李山甫《山中览刘书记新诗》诗:“记室新诗相寄我,蔼然清絶更无过。”
②
幅巾,古代男子以全幅细绢裹头的头巾。本贱者装束。《三国志·魏志·武帝纪》“敛以时服”裴松之注引晋傅玄《傅子》:“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宋刘克庄《沁园春》词:“岁暮天寒,一剑飘然,幅巾布裘。”
五
红柑玉手擘初尝,
玉手指剖开红柑橘初次尝,
齼齿微酸蹙黛长①。
病牙微微酸皱起修眉长长。
非为夜阑消酒渴②,
不是为酒后夜半口中焦渴。
梦回赢得枕前香。 梦中醒来赢得枕前橘子香。
【注】
①
齼齿,蛀牙。蹙黛,皱眉。长,此指长时间。
②
酒渴,酒后口渴。唐李群玉《答友人寄新茗》诗:“愧君千里分滋味,寄与春风酒渴人。”
六
香暖柔荑耐剪刀①,
又香又暖的手指习惯了剪刀,
平安胜字倩郎描②。
彩胜上平安二字请情郎来描。
未完一对红如意③,
未曾完工的一对红色的如意,
尚费来宵烛半条。
还要费来天夜里的蜡烛半条。
【注】
①
柔荑,柔软而白的茅草嫩芽,常喻女子白嫩的手指。语出《诗·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朱熹集传:“茅之始生曰荑,言柔而白也。”
②
平安胜字,彩胜上绣平安二字。胜,彩胜,旧时女子的一种头饰。
③
如意,清《事物异名录》云:“如意者,古之爪杖也”。有搔痒与记事二者之用。多用竹木、玉石、金属等制成。
七
何处辞枝到小楼,
从哪里辞别花枝来到小楼,
胆瓶深护替花忧①。
胆瓶中好好保护替花担忧。
同袍自是风情浅②,
女伴们自是那风雅情趣少,
忍折瓶梅更插头。
忍心从瓶中折来更插上头。
【注】
①
胆瓶,长颈大腹的花瓶,因形如悬胆而名。宋陈傅良《水仙花》诗:“掇花寘胆瓶,吾今得吾师。”
②
同袍,泛指朋友、同年、同僚、同学等。此指女伴。唐王昌龄《长歌行》:“所是同袍者,相逢尽衰老。”风情,指风雅的情趣、韵味。宋陆游《雪晴》诗:“老来莫道风情减,忆向烟芜信马行。”
何夕
一
几年无路望容辉①,
几年没门路望见面容光辉,
一笑尊前泪溅衣。 尊前开颜一笑又泪落沾衣。
惆怅不知今夕是②,
今天夜晚不再是满怀惆怅,
相怜中罢阿谁非③。
相互怜爱不管它谁是谁非。
传闻怨句吟千遍④,
传闻中哀怨诗句吟个千遍,
试抱愁腰瘦几围。 试抱腰肢看愁损多少腰围。
同出向来盟誓看⑤,
一同拿出向来的盟约观看,
袖香浓蚀字依微⑥。
袖中香浓侵蚀得字迹依微。
【注】
①
无路,此指无办法,无门路。
②
今夕,“今夕何夕”之省。多用作赞叹语。谓此是良辰。《诗·唐风·绸缪》:“今夕何夕,见此良人。”郑玄笺:“今夕何夕者,言此夕何月之夕乎。”
③
中罢,犹中止。明沈德符
《野获编·河漕·胶莱便道》:“刘惴甚谢役,江陵亦无如之何,工遂中罢。”阿谁,犹言谁,何人。《乐府诗集·横吹曲辞五·紫骝马歌辞》:“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阿谁非,谁是谁非。
④
怨句,指抒写哀怨的诗词。宋陆游《临江仙·离果州作》词:“只道真情易写,那知怨句难工。水流云散各西东。”
⑤
同出,此指一同拿出。
⑥
浓蚀,此指袖香与汗把盟书侵蚀得严重。依微,隐约,不清晰。唐刘禹锡《游桃源一百韵》:“依微闻鷄犬,豁达值阡陌。”
二
破镜清光又一规①,
就像一面破镜还闪着清晖,
眼前人似旧人希②。
眼前人很少有旧人的影子。
画图点染王嫱去③,
玷污了图像使得王嫱远去,
书籍飘零蔡琰归④。
家中书籍散尽文姬才回归。
烟径宛然双碧树⑤,
烟笼的两棵绿树宛然仍在,
月痕依旧半红扉⑥, 月光依旧照在那半扇红扉。
当年光景当年语,
还是当年的光景当年的话,
历历重寻露满衣⑦。
历历的往事重寻露水满衣。
【注】
①
破镜,《太平御览》卷七一七引汉东方朔《神异经》:“昔有夫妇将别,破镜,人执半以为信。”后遂以喻夫妇分离。此指情人分离。唐元稹《古决绝词》之二:“感破镜之分明,覩泪痕之餘血。”清光,多指月光,此指破镜重光。一规,一个圆形或圆弧形。宋许棐《乐府》诗:“妾心如镜面,一规秋水清。”
②
希,少。
③
画图,画成的人像。唐薛媛《写真寄夫》诗:“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点染,玷污,污染。 唐杜甫 《八哀诗·故著作郎贬台州司户荥阳郑公虔》:“反復归圣朝,点染无涤盪。”王嫱,汉王昭君。《西京杂记》卷二:“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案图召幸之。诸宫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于是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善应对,举止闲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皆弃市,籍其家赀,皆巨万。”
④
蔡琰,即汉蔡文姬。《后汉书》卷八十四《列女传·董祀妻》:“陈留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兴平中,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
⑤
烟径,烟雾蒙蒙的小路。唐陆龟蒙《奉和袭美卧疾感春见寄》:“烟径水涯多好鸟,竹牀蒲椅但高僧。”宛然,真切,清晰。《关尹子·五鉴》:“譬犹昔游再到,记忆宛然,此不可忘,不可遣。”
⑥
月痕,月影,月光。宋陆游《晓寒》诗:“鸡唱欲阑闻井汲,月痕渐浅觉窗明。”
⑦
历历,清晰。《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三
香风吹至又吹还,
香风吹了过来又吹它回还,
一折银屏万叠山①,
一扇屏风像远隔万叠关山。
别院易耽千日闷②,
别院好呆千日即使是烦闷,
并房难耐半宵闲③,
房挨房居住难忍半夜清闲。
频看昨夜新圆镜,
频频观看昨夜新修的圆镜,
更赠婴年旧弄环④。
更有赠给的少年时旧弄坏。
白昼未堪同笑在,
白天不能够与她一同欢笑,
隔窗贪听佩珊珊⑤。
隔窗贪听她的佩声响珊珊。
【注】
①
形容银屏相隔如万重山。
②
别院,正宅之外的宅院。明高启《咏苑中秦吉了》诗:“驾来别院未知迎,先听遥呼万岁声。”
③
并房,并排的房子。唐王建《宫词》:“昨日教坊新进入,并房宫女与梳头。”
④
婴年,少年,儿时。清李渔《闲情偶寄·种植·梧桐》:“此予婴年著作,因説梧桐,偶而记及,不则竟忘之矣。”
⑤
环,当指玉环。取其团圆之意。《韩非子·说林下》:“吾好珮,此人遗我玉环。”
⑥
珊珊,玉佩声。唐杜甫《郑驸马宅宴洞中》诗:“自是秦楼压郑谷,时闻杂佩声珊珊。”
四
毡车轣辘送离鸾①,
毡车辘辘响送走归去的凤鸾,
雨泣萧郎路左看②。
雨中落泪的萧郎路左边远看。
带缚箜篌归去早③,
裙带上系着箜篌离去的太早,
手提金缕出来难④。
手提金缕鞋出来幽会真太难。
寄书红纸饶千幅⑤, 寄去的通话红纸都超过千幅,
买路明珠用一箪⑥。
一筐珍珠作了通关的买路钱。
百计觅将方便在, 千方百计寻找个幽会的方便,
勿辞良夜犯春寒。
不浪费这春夜良宵冒着春寒。
【注】
①
毡车,以毛毡为篷的车子。宋苏轼《台头寺步月得人字》诗:“遥知金闕同清景,想见毡车碾暗尘。” 轣辘, 象声词。形容车轮或辘轳的转动声。宋梅尧臣《送辛都官知鄂州》诗:“车动自轣轆,旟轻自舒舒。”离鸾,比喻分离的情人。唐李商隐《当句有对》诗:“但觉游蜂饶舞蝶,岂知孤凤忆离鸞。”
②
萧郎,对恋人的美称。出旧题宋尤袤《全唐诗话·崔郊》。路左,路的左边。常用为送行人处。
③
带缚箜篌,化用赵文韶故事。事出《续齐谐记》:“会稽赵文韶,为东宫扶侍,坐清溪中桥,与尚书王叔卿家隔一巷,相去二百步许。秋夜嘉月,怅然思归,倚门唱《西夜乌飞》,其声甚哀怨。忽有青衣婢,年十五六,前曰:‘王家娘子白扶侍,闻君歌声,有门人逐月游戏,遣相闻耳。’时未息,文韶不之疑,委曲答之,亟邀相过。须臾,女到,年十八九,行步容色可怜,犹将两婢自随。问:‘家在何处?’举手指王尚书宅,曰:‘是闻君歌声,故来相诣,岂能为一曲邪?’文韶即为歌《草生盘石》,音韵清畅,又深会女心。乃曰:‘但令有瓶,何患不得水?’顾谓婢子:‘还取箜篌,为扶侍鼓之。’须臾至,女为酌两三弹,泠泠更增楚绝。乃令婢子歌《繁霜》,自解裙带系箜篌腰,叩之以倚歌。歌曰:‘曰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歌《繁霜》,侵晓幕。何意空相守,坐待繁霜落。’歌阕,夜已久,遂相伫燕寝,竟四更别去。脱金簪以赠文韶,文韶亦答以银碗白琉璃匕各一枚。既明,文韶出,偶至清溪庙歇,神坐上见碗,甚疑;而委悉之屏风后,则琉璃匕在焉,箜篌带缚如故。祠庙中惟女姑神像,青衣婢立在前,细视之,皆夜所见者,于是遂绝。当宋元嘉五年也。”
④
金缕,当指饰有金丝的鞋。化用南唐李煜《菩萨蛮》词:“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⑤
饶千幅,超过千幅。
⑥
买路,花钱求得在路上平安通过。宋无名氏《张协状元》戏文第九出:“我且饶你一下铁挝,留金珠买路!”箪,小筐。《左传·哀公二十年》:“与之一箪珠,使问赵孟。”
⑦
方便,机会。《北史·循吏传·孟业》:“业为典签。州中要职诸人,欲相贿赡,止患无方便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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