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屠城血证》，1988年《黑太阳731》、《寡妇村》，以其恐怖与暗黑，成为很多人少年时挥之不去的阴影。

文| 韩松落

作为资深暗黑影像爱好者，《西游降魔篇》的许多段落让我深感过瘾，尤其是高家庄的设定，油光满面的猪妖、烈火熊熊的烧烤炉、橡皮人一样的小妖，处处出人意表，闪耀着想象力的光芒。要知道，与《西游记》有关的文艺作品，总是约定俗成地将猪刚鬣先生设定为诙谐角色，贪吃好色，偷奸耍滑，每逢他出场，配乐的风格都变了。要跳出这种思维的窠臼，非常不易，《西游降魔篇》里的人物设定、故事走向，常常有意外，常常会跳脱出来，有向日本动漫取经的地方，但毕竟说明了一颗不肯随波逐流的心。

这种意外也有两面，观看者本想看到一个约定俗成的“西游”故事，和约定俗成的唐僧悟空，像《大话西游》那样多点感喟，已经到头了，迎头送上的，却是一个暗黑世界。魔窟高家庄和那个油光猪刚鬣，给我意外之喜，也给我意外之惊。所以，有些影院，自发地在影院外张贴出了告示：该片不适合儿童观看，请家长慎重选择观看。

三十年内地电影，都得依靠这种口口相传的提示，观众告诉观众，影评人告诉观众，影院告诉观众，这片能不能让少年儿童看。如果不幸没有这种提示，就往往得接受意外惊吓。

上世纪八十年代，这种意外之惊铺天盖地。在最受欢迎的“反特”、“侦破”两类电影中，暗黑是主流，导演和编剧竞相开展“如何不拍杀人放火照样能把电影拍得吓人”的劳动技能大赛，用各种方式赋予电影黑暗情绪。这些暗黑电影，往往不会被限制观看，因为它们往往有铿锵的观看理由：爱国主义教育、不忘历史……

1987年，由罗冠群导演的以“南京大屠杀”为主题的电影《屠城血证》，就是包场电影，沈丹萍扮演的少女被日军先奸后杀的镜头，至今令人印象深刻。接下来是1988年，八十年代CULT片风潮中最著名的作品《黑太阳731》登场，这部由牟敦芾导演的电影，讲述的是日军在侵华期间建立细菌部队，进行人体实验的过程，影片片头的字幕“谨以本片献给千千万万被实验的苦难人民”，说明了它的正确，开场不久，身为高中生的我们，就意识到它来意不善：一个日本人，从堆积如山的尸体里，拿起一些人体残肢去焚烧。《黑太阳731》的豆瓣评论中，有这样一条：“又播这个了……我妈就是看了这个羊水破了。”

影人们意识到了应当有所限制，但却得靠自我设限。1988年上映的电影《寡妇村》，自定为“少儿不宜”，在当时，这被视为是恶意炒作，很多电影和录像片紧随其后，纷纷自标“少儿不宜”。影片导演王进多年后接受《广州日报》采访时说：“其实我在拍《寡妇村》之前去电影局开会，当时就已经探讨过电影分级制度。我拍了《寡妇村》，当时还想‘希望是中国第一部电影分级的影片’，没想到影片出来了，制度还不出来，发行又不能等……其实我是希望政策出台后我能赶上，而不是故意去借那个炒作。”

进退之间，各种试探、争论之后，咱们选择了一刀切。在《电影管理条例》、《电影剧本（梗概）备案、电影片管理规定》里，对影像中的暴力、色情，有明确限制，但这也就把所有人的观看资格都取消了，等于把儿童和成人都纳入一个标准进行管理，事实上，电影既然是一种艺术，完全可以做到，不拍锁骨以下的部分，一样实现裸露，不见血，照样情绪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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