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老事————073大伙食堂

1958年5月,濮阳全县开始宣传“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其后,又相继发动了“大跃进”和“农村人民公社”化运动(以上合称“三面红旗”)。1958年8月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在农村建立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中国从此进入人民公社时期。决议传达后,濮阳县迅速掀起人民公社化运动。仅在20多天内,把原来的995个高级农业社,325个初级农业社,改建为25个“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伴随着人民公社在全国各地的遍地开花,公共食堂也如燎原之势迅猛发展起来。公共食堂的命运是与如火如荼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息息相关的。几乎在人民公社成立的同时,濮阳县先后建起2899个社员公共食堂,全县有71万农民在公共食堂就餐。公共食堂覆盖面广而全,又因是集中为大伙提供餐食的地方,因此濮阳老城的官方和百姓形象地称其为“大伙食堂”,也是吃“大锅饭”。其实中国农民早就有农忙时集体做饭吃的习惯。还是在农业合作化运动和农村大办农田水利建设时,大批群众集中劳动,各地根据农时时令和现实需要,为统一出工时间,方便农民生产生活,在田间地头设立了临时性的公共食堂,这种公共食堂存续时间短,涉及范围小,针对性强,村社尚未铺开,人民公社成立后,大伙食堂如雨后春笋,开遍全县。
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在突出“大”的同时,强调“公”,并且大力推行“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公社设立的大伙食堂在这方面可谓到位。有了大伙食堂,各家各户锅盆,甚至通条、煤铲都没了用处,收到一起砸碎炼钢。家里不用做饭,粮食都集中到食堂,归了公。民以食为天,大伙食堂为大伙服务,人众嘴多,都辟有固定区域场地。老城北街的大伙食堂就设在老家对门的王家大院里。王家大院有阁楼一座,庭院宽敞,公社干部让王家人搬走,拉来长凳方桌,屋里支起大锅,又找街上利索麻利之人掌勺做饭,另配食堂服务人员几人,大伙食堂开张。
大伙食堂最大特点是吃饭不要钱。所以每当饭点时间,村社的铁钟一敲,邻居们便拿着碗筷争先恐后赶去食堂,怕去晚了只剩残羹凉饭。心眼多的人饭吃到一半,就端着碗去盛饭。实诚的人吃完一碗,想再盛时,锅几乎见底,只能吃个半饱。吃饭的人多,大伙食堂桌凳少,有的蹲地而食,有的站立扒饭,着实不便,越来越多的人家把家里的盆罐拿来,将饭打回家吃。进入深秋隆冬,饭罐子外头套上缝制的棉套,到家饭菜尚温。最初大伙食堂注重粗细搭配,有菜有汤,每月还能吃两三次肉,逢节日会餐饭菜更为丰盛。一开始街坊还不适应这样的幸福生活,高兴地说起顺口溜:“放开肚皮吃饭,
鼓足干劲生产”、“大伙食堂饭菜香,大家来到吃个光”、“吃饭不限量,吃菜不重样”、“吃饭不要钱,老少尽开颜”。
一段时间之后,大伙食堂就生出许多弊端,反正“干不干,三顿饭”,“干多干少,都能吃饱”,一些偷奸耍滑的“二流子”和“懒汉”干活磨洋工,无病呻吟,让那些平时实在的勤快人陡生不满,干起活来也不像以前那样卖力。再者,毫无节制的食堂大量消耗,让本来不甚富裕的村社粮食库存很快捉肘见襟,坐吃山空,难以为继,继而出现寅吃卯粮的现象。1958年还算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年,队里种的红薯长势喜人,但在收时却潦草马虎,只用犁滑在地里拉了一遍,捡拾也是挑些大块,很多红薯留在地里,造成极大浪费,集体可吃的粮食愈来愈少。1959年,由于自然灾害,农业歉收,到青黄不接时,大伙食堂的粮食日益吃紧,饭菜由“两干一稀”转为“两稀一干”,最后无法,成了“一天三稀”,街上群众都调侃:“大伙食堂,大伙稀汤”,话语中所含讥讽之意溢于言表。至1961年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伙食堂将红薯秧子,花生秧子都做成饭食,有人身体开始浮肿,各家的小灶偷偷地冒出炊烟,大伙食堂名存实亡。
大伙食堂衍生出的大锅饭自此始成为人们口诛笔伐,痛加批判的贬义词,人们早已忘记蕴含在大锅饭里的诸如节省劳力、节约燃料的种种好处以及专业化体现的优越性,其本身所伴生的“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的利己损人败坏社会风气的平均主义一直为人所诟病不齿。
虽然大伙食堂的兴亡有着当时的历史局限,现在的人们来看近乎玩笑,但这段罔顾社会环境和经济承载能力的往事却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不时被提及,警示着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