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得服老了

郭洁娴

人生70古来稀，那时，我快到80了，还觉得不老。办事和以前一样固执己见，不愿意向别人求助，怕给人家找麻烦、添乱子。可是，做起事来往往力不从心，丢三落四，张冠李戴，有时还会闹出笑话来，让人啼笑皆非，自己也很难为情。

我和老伴的养老金虽说不多，每月都有点剩余，我常去银行把活期转为定期存款，每次去都有人主动帮忙。我总是一一谢绝，我觉得自己还行，填个单子小菜一碟。一次，我准备填写存单时，大堂经理走过来，趴在我的耳边低声地问：“您需要帮忙吗？”边说边把手伸过来向我要笔。我摆摆手说：“谢谢！不用了。”她悄悄地走了。这时，我心里却犯了嘀咕，越想越不是滋味，肯定她看我老了，才来帮忙。我边填存单边琢磨，假如有一天，老得连存单都填不了，那可怎么办？想着想着排号已到。

我走到储蓄窗口，把办理业务的顺序号、存款单、身份证及现金一一递给业务员。她用点钞机把钱过了一遍，又仔细核对一下存单，她笑了，说：“阿姨，您存款的数额少写一个零。”我一听脸就红了，说：“对不起，我马虎了。”她说：“没关系，请您再加上一个零。”办完存款，心里很不舒服，怎么会犯这样错，无形中对自己怀疑起来，我真的老了吗？

类似这样的事儿时有发生。那年春节前，还没有快递，我想给亲家寄点承德土特产品，就大包小包装了一纸箱，“打的”到邮局。填好特快专递详情单后，将纸箱与详情单一同交给邮政营业员。她说：还得把邮编、地址、收件人姓名、电话等，写在纸箱上。我拖回箱子准备书写时，有一位先生问我：“需要帮忙吗？”我说：“不用麻烦您了，谢谢！”，他迟疑的站在我身边说：“郭老师，我听过您的课。”我仔细看看他说：“对不起，听课的人多，我一时记不起您了。”他说：“我姓张”。我：“哦，哦！”两声，就开始写邮编、地址，他惊讶地说：“您写得字还这么好！”说完转身走了。我心里明白，他说我写得好，是相对而言，老年人写字，总是哆哆嗦嗦，疙疙瘩瘩，我还没有到这种程度。我很快写完了。把纸箱重新递给营业员，她称一称重量，叫我付了邮资。我拿上收据说声：谢谢！就匆匆地走了。

回到家才忽然想起，没有写收件人。我赶紧拨通邮局的电话，向营业员说明情况。她很热情地说：“大娘，我们已经按照您填的详情单，把收件人给填上了，请放心。”我说：“对不起，麻烦你们了。”她说：“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放下电话，拍拍脑门儿，不由自主地笑了。

我从美国给本林同志发一封电子邮件，与他商量编著《金山岭长城》一书的事儿，发完后我满以为完成一件事儿，感到轻松愉快。第二天，打开电子邮箱，有一封来信，我特别高兴，认为是本林的回信。我敲开信一看，原来是雅芳的信。她说：“郭姨，你给谁的信呀，发到我的邮箱了。”听她这么一说，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幸亏都是好朋友，又没有什么秘密。这要是做保密工作，是会泄漏天机。

做家务、写文章出差错的事儿也十有八九。那次，我卖点排骨，洗净后装在“荣事达万能控压锅”里，放好佐料，盖上锅盖，插上电源，打开开关，我就急急忙忙的去上网。大约两个小时以后，老伴对我说：“谁家炖肉煳锅了，你闻闻煳香煳香的。”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跑进厨房，哎呀！是我们炖的排骨煳了。我仔细查看，原来没把限压阀拨到密封位置，边炖边跑气，水都熬干了。我很沮丧。对老伴说：“真是老了，怎么这样糊涂！”老伴玩笑说：“你年轻时也没清醒过。”

女儿带学生回国学习，给学生买机票，需要一笔钱，她让我给航空公司寄去。我到银行汇款时，营业员看我老了，就再三追问：“您寄这么多钱做什么用，怎么不叫家人陪您来，您认识对方吗？可别受骗呀！”一连串的问号，问得我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最后我只说了一句：“谢谢您的提示，就照我说的办吧。”她又说：“我找人给您填汇款单，您签字就行了”。这要是往常，我肯定会说，我自己能填，不必麻烦别人了。这次我没有撑能，只是向她点点头。她找同事把汇款单填好，我只写了３个字，款就汇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边走边说：“真得服老了。”

（《承德日报》2025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