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总是惹人恼

“欲”,由“谷”与“欠”组成。就汉字本身的语义看,该字的字面意义指称的是粮食不足。而“谷”从指代的广义意义看,它代表的是物质;而“欠”除了客观的不足,更多含有主观上认为“不足”的意思;“念”,由“今”和“心”组成。单从汉字词义看,“今”指现在、当下,“心”表示主观感受。合二为一,“念”意旨主观上觉得。把两个字组合为一个合成词,最简单的意思就是主观上感觉物质的欠缺,即拥有的没有达到自己的心理预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不满足感,所以始终感觉不到快乐,甚至会平添一些无名的烦恼。
从字形和词语组合的层面解构了“欲念”的浅层意思,从中不难看出,尽管汉语词汇从本身表意的角度看是客观性的,但是从其意义指向的内容和对象看,几乎所有的汉字和词语都被附加上鲜明而浓郁的主观色彩。也正是这种独特的社会人情意蕴的附加,汉字才成为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社会性、人文性的人为投射,汉语才表现出其他语种所不具有的优越性(这里不是在倡导汉语一家独大的唯我独尊的狭隘思想)。
当然,本文不是专注于对汉字、汉语的专业性探讨,而是以之切入点来透析世情社会和人生百态。随着双十一的逼近,无数的触屏族已经“子弹推上膛”、“弓箭拉满弓”,枕戈待旦,随时随地准备在商家“开仓放粮”时像六指琴魔般十指飞扬,把心仪的战利品悉数收入囊中。纵使囊中羞涩,甚至严重透支,也在所不惜。据实而言,看到他们那种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执着与痴迷,自己不由得不向他们投注敬畏的眼光。物有所值,顾名思义,物的价值的有无和大小,取决于它蕴含的功能能否被最大化地挖掘出来。如果物尽其用,这种对物的占有欲无可厚非;反之,如果让经过激烈的拼杀获取的胜利品更多时间处于闲置的状态,甚或只是一种摆件,这种对物的占有多少带有病态的嫌疑。
以“病态”喻之,似乎有点言过其实。但是,静言思之,这种得而不用,或少用,导致别人用而难得的做法,是不是多少有点损人不利己的味道(如此定性,无形之中会伤了很多人的玻璃心)。其实,放眼当下,这样的事情并非只在商家推出XXX节促销活动时才发生,在寻常生活中随处可见、随时可闻。之所以出现这种“二十一世纪之怪现象”变成“再正常不过”司空见惯的事情,追根溯源,一言以蔽之源于万物之灵长被“欲念”绑架。
在物质极丰富的时代,快节奏车轮的碾压,人们把对物质的占有作为人生价值彰显的一个重要指标。不管急需与否,像鲁迅先生所言,“先拿来”。众所周知,社会物质恰似固定的蛋糕。如果按照“按需分配”的原则对其进行切割,这样就不至于出现一些不和谐的情况。不过,现代人在现代成功学的原理的作用下,很多人往往会把份额占有的多少成为很多人衡量自己成败的一个重要的参数。对他们而言,占有就意味着拥有了所有权,就代表自己成为该物的主人,自己对该物就具备了役使权。不论这种权力有没有通过物质尽示于世人,但首先在心理上获得了满足感。
其实,催生普罗大众这种处理物的复杂而繁乱的心理的诱因是多方面的。简而言之,主动性的“占有欲”的驱使是一个方面,被动性的“被支配”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方面。身处百年未遇之大变局的时代,很多人都生活在“失去自我或半失去自我”的状态中。外在未知世界的丰富多样所释放出来的磁性,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吸引力。面对这种引力,是主动臣服,缴械投降,还是积极出击,进行抵御,采取的态度和选择的方式不同,决定了你在这场博弈中所处的位置和获得的体验。就物质的本身而言,它只是客观的存在,生命个体相较于它们本应该占据绝对的制高点、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可是,现实世界这种关系却被人为地颠覆了。之所以造成这种悖反,很大悖反原因是人们不约而同地感染上“恋物”病毒。病毒是无形无状、无色无味的,其对人体的入侵也是“温水煮青蛙”的循序渐进的过程。——经过“腠理-肌肤-肠胃-骨髓”渐进式的对人体的吞噬,其就成为很多人的不治之症。而在病毒侵蚀身体的过程中,由于毫无征兆,不痛不痒,所以,很多人不得而知。一旦“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之时,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就被囚禁到“被支配”的生存境遇中。
诚然,物作为维系生命不可或缺的必需品,每个人都无法与之剥离关系,诚如马克思所言的“人类只有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能进行更高层次地精神劳作”,鲁迅所言的“一要维持生存,二要解决温饱,三要谋求发展”。但是,物理对人的价值就是它的有用性。如果这个基本的属性被忽略或剥夺,物的存在就失去了意义。就是说,对物质的索取应该建立在需求和应用的基础上,而不应该以“成就感”和“胜利者的心态”处理。再则,这种需求和应用应该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汉语词语的欲壑难平从一个方面揭示了人性的贪婪。如果人被难平的欲壑俘获,那么失去自己的结果只能会让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淖之中。
不论是基督教、伊斯兰教,还是佛教、天主教,它们都各自用一整套劝诱众生的理论捕获着生民的思想和灵魂。“在信仰高于一切”口号的怂恿下,每一种宗教都吸纳很多虔诚的信徒。不过,由于肤色和种族的不同,对宗教的信仰也带有鲜明的地域性和种族性,而且范围相对有限。可是,“拜物教”这种新型的教派,自其横空出世以来,完全突破了种族和肤色的界限,也冲破了年龄和性别的藩篱,释放出强大的生命力,在短时间内就吸纳信徒无数。从信徒的分布看,不管是唯物主义者,还是唯心主义者;不论是东方,还是西域,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其忠实的子民。“信仰缺失”是可怕的,但是畸形的信仰更可怕。这种可怕,除了把自己放置到无法自拔的囚笼之中,还会为社会、为整个地球带来无法预知的麻烦。
人生苦短,这是不争的事实。每个生灵只有好好珍惜,经营好过程,而不是一路狂奔地追逐结果,这样就少去了很多麻烦。与其“我们就像用一生的时间在沙滩上建造带有塔楼和护城河的沙堡,以抵御入侵者,结果它们最终被时间的浪潮冲走”那样,还不如“重新审视我们已经拥有的,就会发现所需要的不是更多的东西,而是更多时间,来品味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那样经营生活、摆渡人生。惟其如此,也许就不会把自己置于“剪不断,理还乱”的大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