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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36)

(2025-09-29 14:35:17)
标签:

浩然

自传体

长篇小说

乐土

文化

分类: 著作

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

36

 第二十八章

 

    有关那个新年,也就是在父亲的叔叔、我的二爷爷遗留下的两间土屋里过的那个农历新年,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是一种让人不快活的冷清和黑暗;除此而外,自然还有别的情景,比如北院的哥哥嫂嫂们出来进去的拜年之类的事儿,可惜我差不多全忘得干干净净。更难把我们一家四口人,是怎样最后告别埋着祖宗尸骨的宝坻县城北单家庄的具体状况都回忆清楚。甚至过了新年以后多久才动身迁徙的,我也印象模糊了。我依然只记得黑暗和冷清。

    那一天,为了到武清县杨村站赶火车,也是在黑咕隆咚、刮着削脸的西北风的时刻启程的。在古冶下火车,同样遇上个漆黑的夜晚,还飘着小雪花。最后一段路途,有必须绕着过去的泥泞,也有只能蹚着走的齐脚脖子深的浮土。这段路是步行的,还是雇了车,我全然不知。因为我一直被母亲裹在一件旧棉袍里抱着,没出车站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睁开眼睛,不禁大为惊讶:我所习惯了的屋子,突然收缩得这般狭小,屋顶变得这般低矮,以至于站立在小炕上,一伸手就能够摸到最边沿的那根木头檩条。

    母亲正绾着袖口、抓着一块破布团擦抹着窗台上的尘土;瞧见我醒了,就笑眯眯地说:“快起来穿上衣裳,看看到哪儿了?”

    我穿了衣裳,跃出又低又小的门。放眼望去,发现四周围再不是平坦无垠的旷野,而变成堵住视线的山峦;远处不再是静静的小树林,而变成煤堆和高压电线杆子;近处不再是接墙连檐的农家宅院,而变成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破旧不堪的窝棚和没有脊没有瓦的、象火柴盒儿一样趴着的平顶小屋。尤其使我奇怪的是,不论往哪边看,都没有了黄澄澄的颜色;这儿是黑的,那儿是黑的,连窗户纸、玻璃、墙壁广告牌上那张大美人的脸孔等等,无一处不是黑糊糊的一片。伴随着视觉的异样感觉,还有嗅觉神经的奇特反应:每日闻到的那种干柴的炊烟气味和青草气息不复存在了,换成一股刺鼻子的酸臭!……

    我很快就明白了:我又返回开滦赵各庄煤矿,返回我出生的大粪场子。

    对于这个地方,我当然最熟悉不过了,我能够不用大人带领,就从我们居住的这间窝棚走进镇子的街口,走过教堂的楼下,走到矿务局的铁栅栏的门外边;转身回来,还能弯到卖油、盐、酱、醋的小铺全顺号的柜台前面。

    当我怀着一种被诱发出来的特殊感情,到附近转悠一圈儿之后,又发觉这块本来极为熟悉的地方,竟然显着有点儿陌生和不相识了。

    窝棚和平顶小屋,增加了许多许多,把原来的几个大粪场子都给占满了。镇子的街口,好象跟这边比赛似的,也用烂砖碎石和焦子灰垒筑起不少小房子,使得街道朝我们这边伸延过来,差不多快连接在一块儿了。

    最使我惶恐不安的是,老的邻居和老的相识,一律没有了踪影;遇到的一些人,全都是一张张不熟悉的脸孔:一些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的女人和小孩子。他们不是漠然地不理睬我,就是象防备小偷那样盯着我;即使走过一个枯干弱小的小孩子,只要他投过那种冷冰冰的、贼溜溜的目光,我也象遇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恶狗那样发瘆和害怕,赶紧仓皇地往家里跑。

    好似电波的感应,我心里古怪地把陌生小孩子不友好地看我当成可怕的狗,耳朵里真听见狗在狂吠之前,从鼻腔里发出的怒气声响。一边继续朝回家的方向迈步,一边提心吊胆地四下巡视,果然瞧见了一条狗。

    哎呀呀,从栅栏圈里钻出来的一只粗壮的大狗,浑身扎煞起来的长毛,煤块一样黑;两颗瞪圆的眼睛,火炭一般红;长长的嘴唇,随着“哼哼”声音,一翻一翻的,露出白晃晃的,如同尖刀子一样的牙齿。它的两条前腿向前方撑着,两条后腿朝后方绷着;浑身用足了劲儿,要朝我蹿过来、扑上来。

    我被吓慌了神儿,吓丢了魂儿,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为好。母亲曾经嘱咐过:走路遇到狗的时候,千万不要跑,越跑那狗越会穷追不舍;更不能拿棍子,或弯腰拣石块,这样狗会因怕挨打而抢先下嘴咬你一口,咬得更凶狠!

    “妈呀!妈呀!妈呀!呜呜呜!”

    一个尖厉的哭叫声,在我耳边突然响起。

    噢,是刚才象狗一样冷冰冰、贼溜溜盯着我的那个枯干瘦小的孩子,被蹿出来的狗给吓哭了。哭得特别蝎虎。

    他的哭声惊动旁边一间小棚子里的人。

    “柱子,妈在这儿,你怎么啦?”小棚子那扇糊着报纸的门扇被推开,跳出一个烫着飞机头、穿着花衣服的女人,奔向那个名叫柱子的小男孩,“别哭,别哭,快告诉妈,谁欺负你啦?”

    柱子用两只脏手捂着眼,拖着哭腔说:“狗,狗咬我……”

    “哼,该千刀万剐的货,我看它敢咬!”那女人说着,顺手从地下拾起一根棍子,一个旋风脚打到仍在“哼哼”着发怒的黑狗跟前;抡开棍子,狠狠地打下去。狗一躲闪,棍子落空,她又一次举起。

    “骚娘儿们,给我住手!”

    我的身后边,有人打雷般的吼叫一声,把我惊吓得一哆嗦。

    一个穿着破烂窑衣的粗壮汉子,从木栅栏圈里跳出来。是他吼叫的。他双手叉着腰,眼睛瞪个溜圆,盯着柱子妈,又吼一声:“你凭什么打我的狗?”

    柱子妈不示弱地回答:”它咬我儿子,我就打它!”

    “咬哪儿了,你指给我看看,就是咬了,也不准你碰碰它。打狗你得看主人!”

    “主人要是不讲理、不通人性,连狗都不如!”

    “嘿嘿!你说对了。母狗每一年开春才浪一回。有的女人一年到头浪不够!”

    “你小子嘴巴干净点儿。再敢阴阳怪气地说不三不四的,我抽你的耳光子!”

    “哼哼,你认识大爷是什么人不?有胆子敢跟大爷耍横?”那汉子喊着,攥起拳头,撸起袖子,朝柱子妈跟前逼近一步,“过来,试试大爷的厉害!”

    “德性,小样儿!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手铐子、脚镣子都给你预备下了,看大狱门口的在等着你!”柱子妈既不前攻也不后退地说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拉住她儿子的手,“柱子,躲开这种人远远的,大鬼、小鬼、屈死鬼正在阴曹地府跟他算帐、打官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没到!咱回家等着看热闹去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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