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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34)

(2025-09-26 16:45:24)
标签:

浩然

自传体

长篇小说

乐土

文化

分类: 著作

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

34

     我总觉得他们要说我父亲什么话,就追着他们,要听他们说话儿。

    母亲坐在锅台边沿上,说:“从打我来到这个地方,就没得过一天好,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这回算败家了,败得干干净净,不离开也得离开啦!”

    老舅坐在门坎儿上,朝我母亲倾着身子,叮问一句:“离开这儿到哪儿去呢?我姐夫有啥打算呀?”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商量。我看他对这块地方也寒心了。如果没有别的路可走,还得回赵各庄混去呗!”

    “你不是怕姐夫下窑出危险吗?”

    “唉,我看透了,干啥也不安全。总得活呀!总得把孩子拉扯大呀!总得争口气,混成个样儿,给一些人看看呀!”母亲这样说着,看我一眼,招呼姐姐:“你带着他到外边玩一会儿去,让我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我挺奇怪!我既没动手脚,也没有张嘴巴说话,怎么不让母亲安静了呢?母亲一定要跟老舅说我父亲什么话,不让我听。哼,不让我听,我偏要听。我偷着听。于是,没等姐姐拉我,我就跑进屋里,假装躲开母亲和老舅。

    父亲仍在蒙头大睡,发出很粗的喘气声音。

    跟我后边进屋来的姐姐,蹑手蹑脚地上了炕,去找她的“子儿”。

    我站在门里边,扒开门帘缝儿朝外看。嘿,正巧看到母亲撩开小棉袄的大襟儿,拆那上边的线,从棉花套子里掏出一块洋钱,又掏出一块洋钱,最后掏出一大把,急忙塞到老舅的手里。

    “卖房子的钱还没给齐。等来了,你全带上。”母亲低声说,“千万要小心,别走漏一点儿风声。”

    老舅问:“你们出门不带点盘缠行吗?”

    母亲说:“零七八碎的东西一折卖,还能凑一些。”

    老舅问:“我给你放出去好不好呢?”

    母亲胸有成竹地回答:“买成粮食,放粮食保险。碰到地贱的年头,买几亩地。……我不能让儿女再当窑花子,也不能让他们当叫花子。我有这个志气!”

    接着,母亲和老舅几乎脑袋顶脑袋地嘁喳起来。

    我猜错了,他们没说父亲什么话。他们说的话没啥意思,也就没兴致再偷听下去了。

    晌午,母亲让老舅把一只不爱下蛋的母鸡和红公鸡给宰了,炖了一锅鸡肉,特别香。没等肉熟,就把小花猫馋得“嗷嗷”乱叫。母亲没告诉我那肉是红公鸡的肉,所以我也吃得很香甜。

    第二天,父亲起来,只喝几口水,就带上我走出村口,什么都不说,一直走到我们梁家的祖坟地。

    削脸的小风“嗖嗖”地刮着,枯黄的小草站在风里轻轻地抖动。“炸蓬愣”在那空旷的野地里滚滚停停。

    奶奶的坟头已经干了,顶尖上插着的纸幡只剩下一根倒斜了的光杆儿。下葬那天,在四周踩下的杂乱脚印儿,却还清晰地保留着。

    父亲牵着我的手,默默无言地围着那有无数大小土堆的坟地走了一圈儿,最后在奶奶的坟前站了许久许久。

    我挺害怕,不时地扬脸察看父亲的神色。幸好他没有哭。如果他真的哭起来,我会被吓得大喊大叫。父亲没有哭,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我只是听到他轻轻地叹息了几声。

    最后,父亲象下了狠心似地跺一下脚,如同对我说,也如同自语一声:“走!走吧!”他便用力地牵着我的手,往回返。尽管是小顶风,比起来的时候,脚步要快速得多,我必须甩开两条小腿颠颠地奔跑,才能够跟得上他。

    一进村口,我就瞧见了大黄牛的影子。它正被一个人牵着,从我家门口往西去了。那大黄牛既不“哞哞”地叫唤一声,也不转一下头。

    我急着喊:“爸爸,咱家的牛,咱家的牛!”

    父亲含糊地回答我一声:“唔……”

    到了院门外边,我又瞧见有人正从屋里往外抬柜子。

    母亲和老舅站在旁边,无动于衷地观看着他们。

    姐姐在母亲和老舅的身边,怀里抱着小花猫,脸儿贴在小花猫的身上,手轻轻地抚动着它的皮毛。

    我心神不安地凑过去,从姐姐手里接过小花猫,想跟它亲亲。它却象遇到一个陌生人,惊慌而又烦躁地叫了一声,拼命地挣扎开我的手。

    它慌张地跳到地下,冲到墙根儿,又蹿上墙头,立即就无影无踪了。

我象傻了一般地站在那儿,好久没有动一下。

 

 

第二十七章

 

    无声无息地下了场小雪,接着又嗷嗷乱叫地刮了几天西北风,一家人都猫在屋子里没出去,可把人给憋闷坏了!

我站在母亲身边,用肩头撞她的大腿,苦苦哀求:“妈,让我到街上玩儿吧,让我到街上玩儿吧!……”

    “你想着活活地冻死呀?”母亲一边揣着红红的高粱面,一边没好气地回答,“快上炕里,跟你姐姐坐在一块儿,等着吃饭。”

    我不再吭声,也不上炕,噘着嘴巴呆一会儿,任性地一扭身子,往外走。

    母亲侧过脸,朝我瞪起眼睛:“你又不听话,是不是?”

    “撒尿!撒尿都不行?”我随口说出这句当做挡箭牌的谎话;好似条件反射,话一出口,倒真觉着有点儿憋得慌了。于是我扒开棉门帘儿,冲到堂屋,冲到另一个直朝院子的门口。

    风,“呼”地一下,带着刀子一样冷冽的寒气削砍过来,噎了我个倒憋气,赶紧躲避地退后一步。抬眼瞧见那灰蒙蒙的天空,屋檐上倒挂着的亮晶晶的冰锥子,还有邻居家房瓦上和墙根下颜色变得暗淡的残雪,我有点儿害怕了。就两脚蹬着上门坎儿,肩头倚着门框,挺着肚子往外撒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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