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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12)

(2025-09-02 16:53:31)
标签:

浩然

自传体

长篇小说

乐土

文化

分类: 著作

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

12

     不等父亲回答我这极为认真的问话,母亲就发怒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扯过去,狠狠地训斥我:“你这孩子,怎么不会说吉利话呀?你想找打是不是?你越长越不懂事儿了!”

    我很委屈,故意地哭闹起来。我等父亲哄我。不来哄我,我就放高嗓门哭闹。他仍不来哄我,我也喊叫得累了,就停住声音,把捂着眼的手指缝张开点儿,偷偷地一看,那幽暗的窝棚里已经没有了父亲的影子。我真的伤心了,觉着父亲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因此真的大哭大嚎起来。

    这时候,母亲变得慈祥而又充满柔情地把我搂在怀里哄,说我平时最爱听、最能够把注意力吸引开的好话。

    我越发觉得难过,恨母亲:要不是她硬把我从父亲的怀里拽过来,父亲能扔下我走掉吗?你哄我,我偏不听,让你也难受!

    母亲开始吓唬我:“你就叫唤吧,把狼羔子招引来,把你叼走。嗷!嗷!”

    我不怕。以前怕过。以后常听母亲这么说、这么叫,听得多了,听得习惯,也就不怕了。

    母亲果真动了气,骂我最难听的、最能使她解气的话,同时松开搂抱着我的手,表示由着我随便怎么样,再不管我了。

    我顺势躺在炕上,使劲儿蹬腿,踢被子。母亲越骂我越踢;她的嘴巴停止,我的两条小腿才肯停止。以后的事情怎么“发展”和“变化”的,我就迷迷糊糊的,全然不知道了。

    …………

    好象一小会儿的工夫,我被说话的声音惊醒。我已经变成“肉光蛋儿”,睡在暖暖的被窝里。

    说话的人就在身边,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儿,能感到他的热气扑脸,却觉得那声音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仿佛在东边那烟尘滚滚的大道上,驶过一辆大马车,车轮“呼隆、呼隆”地在车沟里转动,隐隐约约的:远了又近了,近了又远了。……

    我想睁开眼睛。眼皮特别沉重,要用很大的劲儿才能抬起来。眼睛终于睁开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是一块煤,悬挂在我的额头的上端!太可怕啦,煤块儿掉下来,会把我的脑瓜子砸开瓢的呀!

    呀,不是煤块儿,原来是一张乌黑的脸。看,那上边有一双明净如水的眼睛,还有一嘴洁白似雪的牙齿。……

    我终于认出是父亲。我不怕了,伸出手,勾住他那冰凉的脖子,让他把我的半个身子给吊起来。

    父亲把手掌心上托着的一个小小的纸袋,举到我的面前,轻轻地掂着:“你猜这是啥?”

    这小纸袋真的把我从睡意缠绵中完全诱惑醒了。可我猜不着那里边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就伸手去接。

    父亲说:“猜着了就给你,猜不着就给姐姐。”

    我跟他耍赖,假装生气不要;然后冷不防地一欠身子一伸手,抢过纸袋子,藏到被窝里;直到确信父亲不会再抢夺回去,才急忙地打开观看。

    纸袋子里装着两只糖梨,一大一小。实际上它们是酸梨,在开水锅里煮熟了,往糖水一蘸,就变得外形发红发亮,咬一口外边又脆又甜,里边是一种特殊香甜的味道。我极爱吃这种糖梨,吃起来没够。可是很难得地能够吃上一次。只有父亲领了工钱以后的几天里,还得赶上母亲心里没什么不痛快,我又没有惹她生气的时候,才肯给我买几个吃。

    这当儿,母亲奔过来,硬从我手里夺过包着糖梨的纸袋儿,放在炕对面的窗台上。

    我急了,喊叫着要去拿。

    母亲绷着脸孔说:“穿上衣服,洗洗手脸,再给你吃。”

    我知道母亲的性情,她说什么事儿怎么办,连父亲都得依从,她更不惯着我。为了赶快吃上糖梨,尽管不情愿,我也特别乖顺地任她摆布,不惹她发脾气而刁难我。这样做,是由于我吃过几次苦头的教训换来的对策。

    父亲先把我的小棉袄抻过去,揪着两个襟儿,在那喷吐着通红火苗的炉火上给我烤;摸着到了热而不烫的程度,便迅速给我披在肩上。随后,他再用手掏着翻开我的小棉裤,烤热了再给我穿。

    在冰封雪冻、老北风吼吼叫喊的腊月里,穿上父亲用通红的炉火烤过的温暖的棉袄棉裤,那种从皮肤暖到心里的情形,实在是世界上少有的享受。几十年以后,每当我睡了一夜冷屋子,早晨蜷缩在被窝里发憷起床的时候,还常常怀念起父亲用煤炉火苗给烤过的衣服。

    母亲需要我的只有服从。为此我常常和她闹别扭。唯有这次,我任凭她一只手摁着我的脖子,一只手将瓦盆里冒热气的水,一把把地撩起,往我脸上抹。我觉得她象解恨般地用力,虽说不怎么疼,却很别扭。但是我憋着气,忍耐着,也不躲闪逃避。

    父亲换下那身破烂乌黑的窑衣,也洗净了手脸;在母亲早就做熟了的秫米粥锅里盛一大碗,“唏唏”地喝起来。他立刻变了样儿,变成差不多象原来的模样儿。只有鼻翅两边和耳朵根子还残留着黑色的煤末子;露出来的脸皮,也显得特别苍白。那双眼睛,再不象我在被窝里乍一看的时候那么明亮,而且布满了红血丝。牙齿也不如刚才那么白了,略带一点黑颜色。他一边吃饭,一边眯着眼,看着我和姐姐吃梨,挺高兴,挺满意的样儿。

    我已经得到糖梨,当然是那个大个儿的。又酸又甜,真好吃!我怕自己先吃完,姐姐拿梨馋我,我就咬下一口,细细地嚼,缓缓地咽,眼睛盯着姐姐,盼望她先把梨吃完,我好馋她。如果自己嚼咬着好吃的东西,同时伴随着别的孩子(包括姐姐)那眼巴巴的羡慕神态,实在是一种特殊的享受。

    姐姐倒是很快就把自己分到手的那个小梨吃完了。可惜她没顾上看我嚼咬而眼馋,或者说,没容我看到姐姐眼馋而自在得意,她就被母亲打发去街里小铺给父亲买咸菜去了。

我终于把糖梨吞到肚子里,把梨核啃到不能再啃的地步。最后只剩下舔手指头这一道工序了。糖梨外边的糖水,沾在手指头上一点点,舔起来并不能得到多少满足,倒勾起不满足:还想吃一个糖梨。只好盼着明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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