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言论之《关于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1)
(2025-08-12 15: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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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言论之
《关于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
(1)
小说第一部名为《乐土》,是描述我生活在开滦赵各庄矿区生活情况的。
我的童年是在冀东有名的唐山近边,就是距离一九七六年闹过大地震的唐山市仅有二十多公里的地方,那地方叫开滦赵各庄煤矿。我祖籍在它的西边约有二百华里的宝坻县,在北京东边,早年是个“康家出娘娘,芮家出宰相”的风水宝地。在我来到世界上的时候,情景变化得很糟糕。它地处燕山前边大平原,泃河、周河在县界南边合并成蓟运河,流经宁河县入海。低洼易涝,十年九灾。加上军阀混战,兵荒马乱,民不安生,实实是个难过的岁月。
我的父亲本是聪明能干的庄稼人,因为大水淹没土地,就跟穷亲戚结伴逃到东边的赵各庄矿区,给英国殖民主义者当矿工。次年春天,在家乡无法生活下去的母亲,抱着我那两岁的姐姐,怀着我,投奔父亲。没有地方居住,就在矿区南边、晒大粪人居住过的窝棚里存身,农历二月十九日,我就在这里落生。
汇集到这里给外国资本家出卖劳动力的工人,都是来自河北、山东、河南、山西等地的农民。他们在家乡因饱受封建剥削而破产,就投身这个“火坑”里来了。因此我有机会结识到众多不幸的人,亲眼看见他们遭受着种种不幸的折磨。同时我享受到来自全国各地民间艺术的熏陶:听他们讲述民间文学故事,看他们表演民间艺术杂技,尤其欣赏了众多的地方戏曲,结识了众多流浪艺术人家的孩子。这些民间故事,地方戏曲,加上几部流传颇广的古典小说,陪伴我成长,成了我必不可缺的精神营养,变为我十几年之后做艺术实践的土壤,在肥沃的土壤里深深地扎下生命根须。
在此期间,我有幸读了三年开蒙的小学。这三年小学是半生知识增长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才有以后不断地丰富、不断地增长的才干。
那时的矿区,每天都有被砸死在矿井的工人,每天都有惨事发生。这种可怕的事实,对其他家属包括孩子,影响是巨大而深刻的。
一场大的坍顶事件发生不久,母亲和父亲立刻决计离开煤矿,回家乡种地过太平日子。
困守在家乡的庄亲们,传说我们是在外边发了财回来的。夜间就在我家发生了“绑票”的事件:爸爸被绑走,告知第二天拿钱到指定地点赎人,否则就“撕票”。
卖掉房子,卖掉土地,赎回了父亲。但是在家乡再也不能生存下去,我们一家大小又回到赵各庄矿区。父亲不再下井挖煤,而是做起小买卖,用以维持生活,再求得发展。
当时日本侵略军侵占了煤矿,做买卖更难以保住安全。经过几次风险,父亲死里逃生后,感叹地对母亲说:“人世上所有的美梦我都做过,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醒过梦来,看透了,再不做什么梦,再不跟自己过不去,再不折磨自己。”母亲和父亲的分歧,形成对立,母亲盼父亲能够回心转意,好好过日子。父亲看透了世道不公,好坏颠倒,无心奔日子,就放纵自己,跟坏人一起鬼混,最后乃至丢掉了性命,彻底毁灭了自己。
母亲雇了一辆大马车,拉上所有破烂东西,带上姐姐和我投奔蓟县舅父家。
我爬上大车,跟赵各庄煤矿,跟我出生地,跟童年告别了。
这就是我童年大致过程,即《乐土》的故事梗概。
我忘不了我那金色童年,忘不了那些操着各种语音的矿工、那些流浪艺人、那五彩缤纷的生活,包括高高的枯山、一湾湾清水、清水中游荡的蝌蚪,以及小花猫、大黄牛……
忘不了燕春楼戏园,还有在戏园舞台上演出的各种戏曲;更忘不了住在戏园周围拖家带口的流浪艺人和他们的喜怒哀乐,以及他们在有意无意间向我传授的技艺和人生哲学……
他们好似肥沃的黄土,淤积在我的心中,生发着各种各样美妙、珍奇的东西,而且变幻无穷。所以我把这段生活称之为“乐土”。
冀东的那片厚土是我生身养命的乐土。
小说的第二部,记述我少年时期的生活情景。
离别开滦赵各庄矿区,可能是一九四二年秋收以后。我们雇用的大马车慢慢吞吞地行驶了一天。天色黑下来停在蓟县界内的最东边的别山镇二里店村。在一处民家住了一夜,第二天近午赶到目的地:蓟县邦均镇西的王吉素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