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儿童小说之
《飞来的祸》
(1)
在通镇的街面上,最近常常有人遭到一种“飞来的祸”:他们的自行车,不是车铃被拧走了,就是大链套上的插板儿被抽去了;特别特别害人的是,车轱辘上的气门针被拔掉,车胎成了瘪的!要是买不到气门针和气门芯,不管路程有多远,也只能憋一肚子气,推着车子,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去!
中学一年级的学生贝贝是这样“小偷”中间的一个。可是他跟别的这样“小偷”不一样:他偷来的东西一个不丢,全都挺精心地保存着。
今年春节,他到本镇南门的姑姑家住了三天。他跟姑姑的儿子——姑表哥,学会了这一手活儿。
姑表哥比贝贝大几岁,过了暑假就考高中了。姑表哥特聪明,特能干,什么新玩艺儿,只要他想学,一学准会。姑表哥在街上的少年群里是个踢足球的棒手;玩起球来,哪一拔都抢他。姑表哥的嗓子格外洪亮,爱唱流行歌曲,好听极啦!
贝贝喜欢姑表哥,有点崇拜姑表哥,处处都学姑表哥的样子;姑表哥叫贝贝跟他去偷别人自行车上的零件玩,他也没有说一个“不”字。贝贝头一次跟姑表哥拧车铃,挺害怕:腿颤、手抖,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第二次跟着姑表哥抽大链套的插板儿,他觉得很好玩。第三次跟着姑表哥拔了好几个气门针,回家的路上,把他美得就像士兵打了大胜仗。以后他单人独马地干了几回那种勾当。一来二去地上了瘾——看到一辆完完整整的自行车停放在那儿,要是不从上边摘下点什么来,他就觉得手发痒、心发空,如同魂不附体一般。
贝贝本来就是个好逞强的孩子,这回可有了发挥心性的新门道。他特意跟姑表哥摆下擂台,要比试比试:等到新的春节再碰面,看谁拧的车铃多、抽的链套板儿多、拔的气门针多。所以呀,他每回偷了这些东西,都悄悄地放到一个盛皮鞋的纸盒子里,藏在最秘密的床铺底下。这才过去几个月,铃呀,插板儿呀,气门针呀,都有半纸盒子了;等到春节,还凑不满吗?
有一回,贝贝刚刚从学校传达室门口偷来一个车铃,掖在上衣兜里,还没来得及往纸盒子里放。妈妈看见那件上衣太脏了,要给洗洗,发现了兜里的赃物。
“贝贝,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拣来的。……”
“真的吗?”
“骗人是小狗子!”
妈妈被儿子那副神气、口气给逗笑了,指点着儿子的小鼻子尖说:“你要是敢跟坏孩子学淘气,我就告诉你爸爸,让他打你的屁股!”
贝贝一头扎在妈妈的怀里撒娇:“谁淘气啦?谁淘气啦?”
妈妈亲着儿子的脸蛋儿,立刻改变了口气说:“我是嘱咐你别学坏,喜欢你总当个乖孩子。给你一毛钱,买冰棍儿吃去,别在这儿磨我啦!”
贝贝欢欢喜喜地跑到街上买了冰棍儿,一边在嘴里嗍着,一边想:妈妈真好!
他把冰棍儿吃完了,瞧见邻居的一个女同学从身边走过,手里捧着鲜红鲜红的大蜜桃吃,怪馋得慌。他立刻跑回家,一定让妈妈去给他买几个吃。
妈妈停住洗半截的衣服,擦去手上的肥皂沫子,就跑出去买大蜜桃。可惜她空着手回来了。
贝贝把嘴巴噘得能吊上个油瓶子。
“水果店刚卖光。心肝,别不高兴。”妈妈哄着贝贝说,“等我下月休假,到乡下你的姥姥家去一趟,给你摘一篮子来。”
贝贝冲着妈妈点头答应。他更喜欢妈妈了。
妈妈休假的那一天,果真带上小妹妹,从西站坐火车,到姥姥家去了。妈妈说第四天转回来,保证带回最好吃的大蜜桃。
从那时候起,贝贝既想妈妈,又想大蜜桃,心急火燎一般地盼着妈妈,一分一秒都十分难过似的。
一天傍晚,一听到打下课的铃,他把课本、钢笔这些东西往书包里一划拉、一塞,开腿就往外跑。他想快奔回家里去,看妈妈回来没有。可是,一到街上,他就东瞧瞧、西望望,慢慢地游逛起来。什么电影院门口啦,百货公司的橱窗前边啦,凡是热闹和新鲜的地方,他都要停一停才肯往前挪动脚步。
突然间,平地刮起一阵狂风。他抬头一看,已经灰蒙蒙的天空上,长起了乌云,打起了闪电——哎呀,要下雨!
贝贝知道,夏天的暴雨特别猛、特别凉,要是让它给淋着,发高烧、闹感冒,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于是他撒丫子往家跑;猛然间,发现在一家卖百货的早晚服务门市部不远的地方,停放着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映入贝贝的眼睛里,自行车像一块吸铁石吸铁那样,吸住了贝贝的心。在闪电中,他看到自行车亮晶晶的车圈,还有车圈上的气门针——他的心发痒了,手发痒了;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装做没事儿似地凑到自行车跟前,左右瞄瞄。贝贝很熟练地一弯腰,比打闪还快当地伸出手,只听“咝”的一声响,那个小小的气门针,已经到了他的手心里。
一切平安,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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