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

《艳阳天》

（11）

 弯弯绕：“不看金面看佛面，队长，你得救救命啦！”

马连福：“你们没吃的，我就撑着了？这是什么年月呀！一会儿开会，我要提出来，照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了啦！”

弯弯绕的老婆：“队长，你说话算话吗？”

弯弯绕拉她一把：“队长是老革命，敢做敢当，要不是他能替咱们说话，咱们还不选他做队长哪！”

马之悦从人圈外边走进来了，看看大伙儿摆出一副正确的领导干部态度说：“快收回去吧，有沟填沟，有坎平坎，有问题解决问题，咱们关上门慢慢商量，全兜到街上来，影响多不好哇！干部就是给社员服务的，还能对你们的困难袖手旁观吗？”

在人们说话的时候，几只大公鸡跑来开斋，把浅子上的糠团子吃了一半。

弯弯绕抡起胳膊轰鸡：“行行，我等你们的信儿了。”从地下拾起浅子，拉过小闺女，走回自己家院里去了。

小闺女受了不白之冤，还在委屈地哭。

弯弯绕老婆从屋里拿出一个金黄色的米饽饽，往小闺女手里一塞，推她说：“快屋里吃去。”

弯弯绕关上大门，扒开墙根下边一堆木柴，又揭开一块石板，那儿露出一个井口。

弯弯绕老婆：“干什么呀？”

弯弯绕：“得赶快把粮食藏起来。”

十四

马之悦家里。

马连福坐在炕头上发呆。

马之悦：“连福，你们两口子怎么又闹气了？”

马连福：“没吃的啦！”

马凤兰：“你们当干部的没日没夜地替公家忙，辛辛苦苦不容易，没薪又没禄，等会儿开会，马主任在萧支书面前多说上几句好话，请求他照顾照顾不行吗？”

马之悦冷冷一笑：“跟他说顶什么用，那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一天到晚空喊口号，做硬骨头呀，勒着裤带干革命呀，勒呀，勒呀，这可好，连干部都把裤带勒在脖子上了！”

马连福喝了一口酒：“这个干部我早就当腻味了，这回我要洗手了，不图别的，图自在。”

马之悦：“说这种话，不嫌丢人呀！你不干，正可人家的心，为什么你要求入党萧长春不同意，就是怕你夺了他的权呀！千难万险，咱们还得往头顶着干。上边的人这几年对我马之悦画问号，可是我船破有底，他们不敢搬我。什么是我的底呢？群众，有群众拥护，就有摇不动的地位。怎么让群众拥护呢？就是得花点血本，给群众办点好事儿，替群众做主，端公盆，说公道话！”

马连福：“肚子还瘪着，说话也没劲儿了！”

马之悦：“不要紧，过一会儿让立本先给你拆兑俩钱。我也批评你，人家也批评你，你掂一掂，哪个批评是火炭，哪个批评是冰块；哪个是为了你好，哪个是安心要把你踩到脚底下去。来，喝！”

马连福两手接过酒盅，一扬脖，倒进肚子里。

焦二菊跑进来了，她把三个人扫一眼，耸耸鼻子：“萧支书说，叫你们赶快去开会。”

马连福把酒盅往桌子上一顿：“开！”

十五

农业社办公室。

马连福拍着桌子：“……今年要地五劳五分红。这是坚决性的，说出大天十九点来，也得这么办！这是群众大伙儿的要求，谁要改它，就是抗拒民主……”

几个干部跳了起来。

焦淑红满脸怒气，又吃惊，又奇怪，看看萧长春，又看看马之悦：“高级社，怎么能土地分红呢？”

马连福：“高级社，高几尺，高几丈？社员分了多少粮食？这个苦瓜尾巴够庄稼人咬的了！眼下收来了，就该多给大伙儿分点儿，再不给个甜头吃，这个高级社还有个屁搞头！”

韩百仲：“马连福，你怎么胡说八道呀？”

焦淑红：“农业社有什么不好？”

马连福：“哼，好！把人都饿扁啦！”

焦淑红一步跳到马连福跟前，拉住他：“谁饿扁啦，走，你到大街上去，冲着社员说说看！”

屋里的人，都朝马连福那边挤。

办公室外的弯弯绕扒着窗缝朝里看：“快来看，要打架啦！”几步跑到门口，对正在探头探脑的韩百安说：“怕什么？往里进，咱们好帮一槌！”

胆小的韩百安一边朝后退，一边低声问：“帮谁呀？”

弯弯绕：“帮替咱们说话的人呗！”

韩百安往后一退，撞在焦振茂身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