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

《老支书高松山》

（草稿））

（16）

 二八

高小英哼着小曲儿，把饭从锅里盛在盆子里边；又放下桌子，又拿碗筷。门口站一会儿，不见人回来，用一块纱布把饭菜盖住，提起镐头正要朝外走，就听到外边的喊声。

“嗨，快拉架来呀，快拉架来呀！”

高小英急步跑出院子。

陈贵清站在街口上，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喊着：“嗨，快拉架来呀，快拉架呀！支书老伴跟刘大打起来啦！”

下地回来的社员，凑过来：

“喊什么呀？”

陈贵清说：“支书老伴跟刘大打起来了！”

“胡造谣吧？”

陈贵清说：“你们看呀，在我家门口的碾道呢！”

人们朝前街涌去。

高小英撒腿就跑，跑在最前边。

二九

前街的露天碾道上，围着好几个人。

支书老伴和刘大争夺着一根缰绳。

小青骡子已经被套在碾子上了；谷子也摊在碾盘上了。

支书老伴越见围上来的人多，火气大，越想夺过缰绳。

刘大也是这样。

人们围上来解劝：

“别夺了，有话慢慢说。”

“这样闹多不好看呀！”

支书老伴说：“你们大伙儿评评理，这个刘老大是不是成心要整治我！牲口没事儿了，我推一底儿碾子都不行！套上了，硬让我卸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刘大也跟大伙儿诉苦说：“你们说说，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牲口干半天活了，还没饮、没喂，硬要套上使，让她等一天都不行！”

支书老伴说：“我就推一簸箕谷子，就把牲口使死了？”

刘大说：“新章规刚刚订出来，墨汁还没干，你倒先来破坏了！”

支书老伴说：“谁破坏了？”

刘大说：“你不是破坏是干什么？”

人们解劝着：“先让刘大拉回去喂喂，过晌再轧……”

支书老伴觉着这样下不了台：“我们可不像你们，家里边有现成人手，老支书是公家的身子，一天到头为别人忙，里里外外全耍我一个人儿！”

人们又解劝着：“先少轧一点儿吧。”

刘大说：“早先我就是当这样的老好人，结果把个饲养场搞得一塌糊涂；我要再这样下去，太对不起大伙儿了！今天就是说的日头从西边出来，这牲口也不能使！”

支书老伴火了：“哟，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了不起？”

刘大也火了：“没有多大了不起，现官还不如现管哪！”

支书老伴说：“呸！管，管你自己吧！要不是老支书没黑夜带白天地跟你搞那么多日子，你早就乱了摊子下台了！”

刘大说：“你不用揭短翻小肠儿，他是支书，帮我应当！”

支书老伴跺着脚说：“你的良心让狗吃去了！他是支书该你的，我不该你的吧？你单干那年揭不开锅，老婆孩子饿得哇哇叫，老支书顶着大雪把吃的给你送上门儿；那粮食不是他一个人的，是我们一家老小从嘴里挤出来的；去年你们两口子病趴炕，支书冒雨给你们请医生，连药钱都给你们垫上，那钱不是他的，是我抠鸡屁股攒的……”

刘大说：“该粮还你粮，欠钱还你钱，你用不着拿这个压迫人！”

支书老伴叫起来了：“谁压迫你了？”

刘大说：“你这不叫压迫人叫什么？”

支书老伴说：“好刘大，有你的！奶奶不使这个破牲口，也饿不死！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说着，松开手，把口袋一抡背在肩上，另一只手提着簸箕，气呼呼地走了。

刘大一边卸着牲口一边说：“有法儿瞧着变去吧，咬不了谁的半节儿去！”

三

刘大牵着牲口气哼哼地往回走着，自言自语地说：“唉，这差事可真难当啊！软了吧，这摊子工作搞不好，硬了吧，又得罪人！刚才还是好好的日子，谁想晴天下雹子呀！”

前边忽然有人笑了起来：“嘿嘿，嘻嘻……”刘大抬头一看，迎门口站着个陈贵清。就瞪他一眼：“笑什么？遂你的心了？”说着，朝里走。

陈贵清追着说：“哎哟，刘大，咱们哥们，我还能瞧你的热闹呀！我是说你不长眼，迈步不瞧着道儿！”

刘大还是朝里边走着说：“我不懂你的鬼话！”

陈贵清说：“明摆着的事儿嘛！该烧香的时候，你倒摔香炉！”

刘大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贵清说：“人家老爷们是咱黄花峪的一村大拿，一手遮天，一手盖地，别人想烧香还够不着案儿，你可倒好！唉，我看你这一回是捅了马蜂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