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

《老支书高松山》

（草稿））

（10）

 老支书抽着烟，说：“我离开咱黄花峪好几个月，大伙儿的工作成绩不小。”

陈有强说：“那倒是。”

老支书说：“问题也不少。”

陈有强说：“你看有什么问题呀？”

老支书坦率地说：“什么问题，你比我清楚，就是你这会儿心里边正嘀咕的那个问题最重要。”

陈有强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喝水不？”说着站起来，因为凳子一头沉，差点儿把老支书摔倒，亏他一手按住了，“老支书，坐稳点儿！”

老支书说：“就是这句话，你得经常跟我们说：你们干部要坐稳一点儿！坐呀，我不喝水。”

陈有强坐下了。

年轻木匠端来壶和杯子。

老支书说：“党的农村阶级路线是依靠贫下中农，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革命，没有贫下中农就根本成功不了。老弟你是地道的贫农，你得把重担子挑起来。除了积极参加劳动，还有一条，当社会主义的监察员；光监察地富从外边破坏还不够，还得监察干部从里边变。对啦，就像咱们坐在一条凳子上一样，你们贫下中农要是抽身不跟我们一股劲儿，我们就得摔倒。你得经常喊着点儿：坐稳啊！”

陈有强被老支书说的出神了。他深情地望着老支书，半晌，忽然抓住老支书的手说：“老哥，你变不了，你永远也变不了！咱们哥们到一块儿就抽一个荷包的烟，抽四十年了，往后还得这样。”

老支书说：“得有你们监督着才能永远变不了。”

陈有强说：“我大概有点小心眼儿了，一见新车子，一见你丢了烟袋，我就起疑心了。这全是小事儿。”

老支书说：“不，所有的大事儿，都是小事儿堆起来的，有小就有大，连小事都抵抗不住，还能抗住大事儿吗？好，咱们一块儿打夜作吧，一边干一边说。”

他们一起拉锯。“咔嚓”，锯末像雪花儿似地飘舞起来了……

十四

月亮落山了，满天的小星斗闪耀着。东山梁泛起一溜银白色。

村子里不知谁家的公鸡发出第一声长鸣，像信号似的，这边那边，很多的鸡都跟着叫了起来。

老支书和陈有强从木工组出来。

陈有强打了个哈欠，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老支书伸着胳膊，伸了伸腰，又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搓了搓手上的油渍。

年轻的木匠也跟了出来。

老支书说：“亮还得会儿，你们回家去再睡一觉吧。”

陈有强说：“不困啦，回家吃饭，吃完饭干事呀！”

年轻的木匠笑笑，带上了门儿。

他们在胡同口分了手。

老支书在村头转了个圈子，又折回来。

这会儿，街上飘起了炊烟，有打水人走动，辘轳声急速地响起，有跑校的学生，一边揉着眼睛，朝村外跑。

遇上的人都跟老支书打招呼：

“老支书！您早啊。”

“您还是那么精神呀！”

老支书笑着回答他们：“你们也不晚哪！”或者说：“挑水去呀？”“怎么样，明年毕业了，是升学呀，还是留在家里参加劳动？当然能升学就升学，两头都有个准备嘛！”说着，来到了高亮家的门口，“嘭嘭嘭”地敲打着门板。

高亮从屋里出来，揉着眼睛，系着钮扣儿，打开了大门：“嗬，老支书，您起得这么早呀？”

老支书说：“睡懒觉还叫什么庄稼人呢！”

正抱柴禾的高亮女人打招呼：“老支书，您屋坐吧。”

老支书说：“不啦，先办会儿公事，回头再吃饭。”

高亮要转身：“我去拿钥匙。”

老支书说：“你先看看咱们的办公桌吧。”

高亮一愣：“一夜就打好了？”

老支书笑着说：“打好了。”

高亮很高兴，跑到老支书的前边去了。

十五

他们来到木工组。高亮一步向前，推开了虚掩着的木板门。

院子里，放着两辆崭新的小推车。

高亮一愣，四处一看，又见一个自行车架子挂在小棚子的墙壁上：“这，这，老支书，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支书平静地说：“我让木匠把打办公桌的材料，打了这两辆小推车……”

高亮说：“打小推车我同意，可是，您拆了自行车……”

老支书说：“车子是死物，人得支配车子，不能让车子支配人哪！”

高亮说：“我是说，您这样做影响不好，别人会造谣说骑车子不好……”

老支书说：“你别给我找防空洞了。我买车子，是为了工作方便，骑着方便就骑着，推着方便就推着……”

高亮说：“我觉着，您有辆车子骑不为过分……”

老支书说：“这得看你怎么对待它。能骑上去，也能跳下来，就不过分，骑上去，下不来了，那就是过分。咱们一人一辆，跟大伙推粪去，这才是咱们的办公桌，地里才是咱们办公的地方，咱们把办公桌推到社员里边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