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

《老支书高松山》

（草稿））

（6）

 八

陈德禄家住着三间草房。院子很小，窗前一边是一个大水缸，一边是一棵大枣树。

陈有强蹲在树下，正拆卸着一把断了柄的铁铣。

饲养员刘大站在一边，抽着烟，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有强说：“你别总是嘀嘀咕咕的了，队长就是想让你把饲养场弄得好一点儿，怎么会撤你的职呢？”

刘大说：“真的，他亲口说的，说了好几回啦！”

陈有强说：“要我看哪，你就一扑心地把工作搞得棒一点儿，比什么全强！”

刘大说：“唉，难哪！牲口这个物件，不光喂好，还得使好，光是饲养员一个人，怎么着，也不行。公社是我的恩人，大伙儿都是我的恩人，我说人家谁呀！”

陈有强说：“只要你一心为集体，心眼里不夹着私，说谁都行。咱们是贫农，得当家做主。”

刘大说：“是这样。我是想，队长要是说句话，比我说上十句、百句还顶用。唉，我不敢跟他提。我也不好意思跟别人翻脸，人家该骂我没良心了……”

陈有强说：“不对，你这个思想完全错了。咱们是贫农，就得有个贫农样子。有意见就要提，原则事儿，就得坚决顶住。他高亮不听批评，还有老支书哪！”

刘大弯下腰来，小声说：“有强大哥，我说了你可别对别人讲。高亮这孩子，好是好，没说的，真是一心奔社会主义，就是办事儿好闹表面光溜……”

陈有强说：“咱们把自己的差事干得棒棒的，就是帮助他了嘛！”

刘大说：“老支书这一回来就好了。有人说，老支书宠着他，还说老支书也变了……”

这句话显然是碰到陈有强的心事上了：“变？老支书会变吗？”

刘大说：“你看呀，人还没回来，又打办公桌，又修办公室。这事儿，要没有老支书点头，他敢干吗？我听陈贵清说，老支书连旱烟都不抽了。抽的是带锡纸的洋烟卷儿，还有……”

陈有强站了起来：“陈贵清怎么对你说了？”

刘大说：“他说，老支书带来好烟，我想抽一根，小英那丫头硬不给我，白馋了一回，接着就说了这套话儿。”

陈有强叮问：“还说别的没有，啊？”

刘大说：“别的没说。”

陈有强又蹲下了，把一根新木柄安在铁铣上，一边敲打着一边说：“刘大，别听那个臭富农的。不论咱们干部有什么毛病，总是咱们自己人，咱们得捧着他们。陈贵清再胡说，你得揭他！”

刘大点头说：“那是，那是。”

陈有强说：“什么事儿，咱们得仔细看看，仔细想想，只要看准了，咱就说；我就要给老支书提意见哪，老支书能听咱们穷人的话。”把铁铣交给刘大，“往后，饲养场的家什，使完了保护好一点儿，别让别人乱抓。”

刘大说：“我一转眼，就不知道让谁给抓走了，使坏了，往院子里一扔。”一边摆弄着铣把，一边说：“好，这回可结实了。我回去看牲口了。”

刘大走出门口的时候，正碰见挑水进来的陈德禄。

陈德禄说：“大叔，呆着呀！”

刘大说：“不知道谁把铣把使折了，也不说一声；我找你爸爸给修修。”

陈德禄朝铁铣看一眼，嘴里“呵呵”着朝里走，背过身去做了个鬼脸儿。

陈有强蹲在那儿，苦苦地想着心思，心里叨念：“不会吧，老支书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人，不会变吧？我得仔细看看。要真有个苗头，我得提醒他，对，让我闭着眼睛不干。”说着，把手里的锤子扔在地上，又思索起来。儿子的倒水声把他惊动了。他朝儿子喊：“德禄，饲养场的那个铣把儿是你使坏的吧？”

陈德禄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根本没到那儿拿过铁铣使。谁说的？”

陈有强说：“不是你使坏的？我看你昨个捣粪用那铣像这把。他是不好意思提你的名儿。跑不了是你。”

陈德禄说：“就不是！”

陈有强跳起来了：“你还嘴硬！找我揍你了？使坏集体的东西，不认错就行了？”

陈德禄挑着水桶朝外跑：“不是，不是，就是不是！”水桶撞着门框，叮咚响，又转回身说：“爸爸，队长让你们木工组打个夜作哪！”

陈有强说：“我腰疼，给我请个假吧。”

陈德禄说：“我看你是消极怠工！”

陈有强跳着脚：“我揍你狗日的！”

陈德禄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