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

《老支书高松山》

（草稿））

（4）

 六

村口的松树下边，聚了好多人，他们都是丢下手里的活儿赶到这儿迎接老支书的。

高亮快步地穿过人群，朝河边迎过去。

小河对岸，有两个人推动着一辆自行车，走出一块高粱地；压弯了的高粱秸子，抚着他们的头顶。车子的后架上，立绑着一只大筐子，筐子里什么东西看不清，盖着大麻子叶儿。前边推车子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后边扶着筐子、推着车子的是一个六十一、二岁的老头——他身材魁梧，头顶花白，宽宽的额头上刻着明晰的皱纹，浓眉毛，两只眼睛深沉、有光，嘴唇厚厚的，紧紧地闭着。他穿着一件白布衫，敞着怀，袒露着宽阔的胸膛，布衫的肩头被汗水浸湿了，背上背着一顶旧大沿儿的草帽——他就是老支书。

两个人一边推着车子，一边说着话儿。

老支书继续着他们的话：“会计，我离家快半年了，实情什么样不摸底儿，可是从他的话里边，我闻到这么一点儿情绪，刚才说的，不一定对，你再好好想想。”

前边推车子的那个年轻会计说：“您说的对。比方买奖品这件事儿吧，队委会上意见也不一样，有人就反对买没用的东西。可是我跟队长……”

高亮已经跑到河边上了：“嗨，老支书，您好哇！嗨，真买上车子了！朝北边小桥子上绕过来吧，嗨，朝北拐，朝北拐！”

老支书直起身来说：“别绕弯儿吧，咱们还是照直走。会计，来，搭过去！”说着，停下来。

会计扒下鞋子，又扒下袜子，放进车兜里去。

老支书也把一双新鞋脱下来，掖在背后的裤带上了。

于是，两个人抬着车子，蹬着河水里的脚踏石，开始过河。

高亮也赶忙甩下鞋子，卷起裤脚，下河迎过来。

三个人抬着车子走。

高亮说：“这么巧，你们爷俩碰到一块儿了？”

会计说：“老支书好不容易把我找着的。”

老支书说：“我听公社的秘书说你们来买奖品，我想不是你来，就是会计。”

高亮问：“有您当参谋，奖品买的更得可心了。老支书，我们马上要正式评比，男模范奖毛巾啦、手电啦、打火机啦，女模范奖花头巾、尼龙袜子……会计，买来的东西呢，小心溅上水湿了呀！”

会计支支吾吾：“东西，东西……”

老支书说：“买来的东西在这儿哪！”一只手揭开筐子里的大麻子叶儿，露出几只油光光的小猪崽。

高亮说：“猪？”

老支书说：“对，我来个独断专行。把你们打算要买的打火机、花头巾的钱，买了猪……”

高亮一愣：“这……”

老支书说：“这是好玩艺儿。打火机容易丢，花头巾容易坏，这东西奖给爱集体的社员丢不了，坏不了，还能发展，小的变大的，一个变俩，俩变仨。最要紧地，能帮助爱集体的社员更爱集体，更增加干劲儿……”

迎接的人群已经涌到河边上了。

“嗨，你们怎么停在那儿了？”

“老支书，老支书！”

在人们呼叫声里，老支书他们已经把车子抬到岸上了。

老支书跟迎上来的人打招呼、握手。

“小伙子，还是那么壮啊？大嫂子，怀里这孩子是第三个孙子了吧？嗨，小英，不得了，五个月长了半头，长这么快干什么呀，想着快点结婚呀？”

高小英笑着抱住老支书的一只胳膊，撒娇地跳着脚儿：“哼，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了，见面就说人家坏话儿！”

老支书说：“坏话儿？你要把我这话当坏话儿，那就好了。对，不多长点本事就忙着要结婚，真不是好事儿。你们商量好了吗？德禄呢？”

树上有人答话了：“我在这儿啊！”说着，一只手抓着一只小鸟儿，从树上溜下来了。

会计已经解下车上的盛猪的筐子。

这辆崭新的自行车一下子吸引住人们：

“老支书，这车子是你新买的？”

“哟，真买上了？”

“真棒啊！”

老支书说：“这是我的两条腿。好多同志撺掇我，你大嫂子还把大小子寄来的钱给我送到县里，还有高亮，更是个促进派……”

高亮笑着说：“这才够意思嘛！”

高小英从高亮手里夺过车子，摸摸这儿，看看那儿：“真棒，明天我给您织副花把套……”

有人问：“老支书，你会骑了？”

老支书说：“跟它斗争了半个月，它才投降了；还不行，还得斗争下去。”

众人笑了起来。

陈有强扛着扁担提着绳子，和年轻的木匠小跑着过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