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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短篇小说之《认错》(2)

(2023-08-11 14:38:54)
标签:

浩然

短篇小说

认错

文化

北京晚报

分类: 著作

浩然短篇小说之

《认错》

2

 

 

陈德禄当了使役员以后,搞得满不坏。他会使会用会调动,干的活比别人多,那小叫驴也不显得累。可是有人向领导反映说:陈德禄脾气上来,常打小叫驴。

有一天,陈德禄赶着小叫驴驮土。不知怎么,那毛驴犯了倔,让它上东偏上西,驮子没掀完,扭头就走;陈德禄没拦住,还被撞了个趔趄。这下把小伙子惹火了。他把小叫驴往树上一拴,调过鞭子把儿就抽;一直抽得满头大汗,手上没有劲儿了,才肯罢休。

晚上收工交牲口,老饲养员照例要把牲口检查一遍;一检查小叫驴,他可急了:“德禄,哎呀呀,你怎么又打牲口呀,上回我怎么跟你讲的呀!你……”

陈德禄打牲口的时候,全凭一股子肝火,这会儿火气已消,让老饲养员一揭,心里可就毛了。他暗想:这件事儿要是传出去,自己这名声更难听了,谁见了都得训自己一顿,这可不好受;得,下次不打了,这一次得设法儿掩盖过去。他想到这里,没容饲养员把话说完,就翻开白眼睛:“你喊叫什么?谁打它啦?”

饲养员说:“这回你不认错不行!”

陈德禄说:“我没打!”

饲养员说:“咱们找老支书讲理!”

陈德禄说:“找谁我也不怕!”

两个人全成了气蛤蟆。正要往外走,门口有人搭腔了:“怎么啦?”

门口站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头。他又高又壮,大手大脚,脸膛红得像红松木,两道扫帚眉像小刷子,条条道道的皱纹像刀子刻的,那眼睛明亮有光,像是能把别人心肝都看透一样。他身上穿的白粗布缝的背心、蓝粗布裤子和胶轮底的鞋上全都沾着湿泥巴,看样子,刚做完泥水活儿。

两个人一见进来的人是老支书,神气全变了。

饲养员很委屈;陈德禄发了呆。

老饲养员觉着,只有老支书才能降住这个野小子,就说:“老支书哇,你瞧瞧,他把这牲口打成啥样子啦!”

陈德禄觉着,自己这个使役员是老支书跟大伙儿说了好话才当成的,要是承认打了牲口,准得挨撸,就说:“老支书,不用听他的,我没打。”

老支书牵过小叫驴,摸摸叫驴的脖子,抚了抚叫驴的皮毛,又拍了拍叫驴的后胯。不要说精明的老支书,就是稍微懂眼的庄稼人,一看就能判断清,打过什么样,没打过什么样呀!

老支书和蔼地说:“德禄哇,哑巴牲口不懂事儿,全靠人耐着性子调理,往后别乱打……”

要知道,老支书是黄花峪最有威望的人物,六十五岁的高龄,是黄花峪所有人的长者,连任二十一年党支部书记,是黄花峪的革命前辈;在黄花峪不听老支书话的人极少见,就连三岁的娃娃跟他父母撒泼,只要老支书走过来,眯着两只和善的眼睛说上两句,也会马上变得乖乖的。谁也没想到,唯独这个陈德禄,今天来了个新鲜样儿的。

你瞧,这个五壮三粗的小伙子两只大眼睛朝门口看热闹的人瞥了一下,分头一甩,大声地朝着老支书说:“没打,我根本没捅它一个手指头!”

饲养员被他吓了一跳。

门口的人也惊住了。

老支书还是和气地说:“德禄,年轻人知过必改,错了就是错了,往后别再重犯就是了。”

陈德禄翻着白眼说:“我改什么?我重犯什么?我没错!”

老支书说:“打队里的牲口不是错吗?”

陈德禄说:“谁见我打了?乱扣帽子就行呀!”

老支书说:“你没打它,这伤是从哪儿来的呀?”

陈德禄挺着脖子喊:“伤在哪儿?”

老支书扒着牲口后胯上的毛说:“你瞧哇!”

真的,在小叫驴的后胯上,留着好几道子积了血的紫色伤痕。

陈德禄一眨巴眼:“反正我没打!”

老支书加重了口气:“这你可是睁着眼珠子不认错了。你一口一个没打,这伤是天上掉下来的呀?你说说看。”

陈德禄说:“我不知道!”

老支书说:“你是使役员,牲口由你管着,它受伤了,你说不知道,不能交代吧?”

陈德禄说:“我拉它走的时候就这样嘛!”

饲养员在一边急了:“胡说!我知道你爱打牲口,临往外牵,还再三嘱咐你。你怎么青天白日里编瞎话呀!”

陈德禄张口结舌,依旧不回弯:“反正我没打,没打,就是没打!”

老饲养员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老支书想要再说几句。可是,陈德禄觉着,在这儿呆下去没有好处,不如赶快跑开,躲一会儿,也许没事儿了。他心里这么想着,两只脚就往外迈;挤出门口,撒腿就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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