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短篇小说之

《热爱》

（5）

    不知是一种什么心情支配，晚饭后，刘春燕一心要到敬老院走一趟。

    月色朦胧，街道上很安静。刘春燕走进这座敬老院，想直奔北房。刚走几步，忽听北房门吱吜一声响，见一个很大的身影走出来，脚步很慢很重。走近了，她才看清楚，是一个人背着一个人走。背着的，是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背人的正是朱秀文。刘春燕心里一动，猜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两只脚不由自主地移到身旁的一丛夹竹桃后边。

    朱秀文把老人背到厢房，厢房里立刻亮起灯光。只听朱秀文低声细语地说：“您躺下，我给您盖。等着我去请医生，一会儿就回来。”

    不大一刻，朱秀文就请来一位医生。又过了好久，朱秀文把医生送走了，接着，街上响起敲打门板的声音。

    “二嫂，有药锅没有哇？借我用用。”

    “大娘，有没有小炉子？坏了，真糟糕。”

    又过好久，朱秀文回来了，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提着砂锅吊子。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趟一趟地搬砖头；接着，在房门前边垒起一个小锅灶。火光在那边升起来了，忽闪忽闪的。朱秀文那张健康的脸上，也被映得通红，大汗珠子，不断地滴在地上。她的两眼，有点像吃力地睁着，不时用手按按额头。看来她很疲劳，但是，她还是一根一根地添着小木柴……

    在夹竹桃后边的刘春燕，两腿站的发麻，两眼看的发涩，露水洒在她的身上，有些湿漉漉的。但是，她久久地不肯走去。她想着，想着，想的很多很多。

    忽地，王宗元几天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在她的耳边鸣响起来了：“要搞好革命工作，首先必须有革命的思想，要热爱人民群众和他们的事业。……”如今，活生生的样子找到了。她不由得挺了挺胸膛，走到朱秀文跟前，跟朱秀文一起加柴烧火。火光映红了两张年轻人的脸。

                                                 一九五八年除夕

    发表在《中国青年报》1959年2月17日（原题《爱》）。收入《苹果要熟了》、《夏青苗求师》、《幼苗集》（改题《热爱》）、《丁香》（改题《热爱》）、《浩然文集》（一）（改题《热爱》）、《浩然全集》第15卷（改题《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