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浩然长篇小说连载之《金光大道》第二部（170）
(2022-07-04 08:4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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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长篇小说连载之《金光大道》
第二部
（170）
小算盘秦富嘀嘀咕咕地好几天都不安生。今年他家的粮食产量很惨：打“看井”的那三块地几乎连种子都没有收上来。旁的地，用了吃奶的劲儿，才闹个平产；秋后一计算，比去年的收入少了一半。他想：入互助组比单干占了便宜，为什么又搞农业社呀？太可怕了！晚上，放下饭碗，他就跑到大门口外边，蹲在大石头上抽烟，抽一袋又一袋，舌头都抽麻了。
过了好久，从隔壁的院子里传出脚步响。这个脚步声，仍然跟过去一样，是有胆子、敢干、囤里满、兜里鼓的那种人的脚步声。不用看，秦富也能猜到，出来的人是冯少怀。
冯少怀经过几个月的沉默之后，随着新粮入仓、麦种进地，一股新的欲望和追求，活像被踩灭的灰烬又燃烧起来。他不能认输，他不能退后。他生性就是“发财”，能“发财”什么事情都可以干；不干“发财”的勾当，不奔这个目标，他活着还有啥味儿呢？暂时的沉默一下，让那些因为高二林的事而愤怒起来的人消消火气，让那些被高二林的事引起的议论过过风头；这对冯少怀重整旗鼓，再奔“发财”的道儿，是有好处的。
两邻居这样地碰到一块儿，几乎没转什么弯子，就攀谈起如今芳草地人人注目的大问题。
秦富举着烟袋锅，好像谁坑了他、骗了他那样怒气不休地说：“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见过这样的事儿，我的老太爷活了九十二岁，他也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事儿，这叫个啥呀！”
冯少怀咬牙切齿：“这叫归大堆！”
“哎呀，自古来，亲哥弟兄到时候都要吵架分家，张王李赵各种姓，归到一块儿，能过日子？”
“这是追时兴！”
“高大泉这个人怎么越干越胆子大啦？”
“咱们吃亏就吃在胆子小呀！”
“唉，看样子，不追这个风潮，总得受磕碰，怎么着走也不顺当。我看哪，应该来个顺水推舟，闯一条跟这个不磕碰的门路，也许能够走下去！”
“哎，少怀，跟你说吧，不管它啥风啥潮，我至死也不迈这一步！”
…………
又有几个没事来街上歇着的人，把他俩的话给冲散。小算盘秦富挺别扭，冯少怀觉着没啥，说回家装荷包烟，就退出这边没味道的闲聊。
不知道小童养媳妇又做错了什么事情，紫茄子正数叨她。这种数叨是很烦人的。
冯少怀从屋里装了烟出来，感到若有所失；看看这个空落的、黑呼呼的院子，又感到一种恐惧。不知不觉中，他的脑门子上冒了汗。
紫茄子追在冯少怀屁股后边，一面察看脸色，一边小心地对他说：“怪累的，歇着吧，别到处瞎串啦。”
冯少怀叹口气，狠狠地说：“瓮里的王八等着他抓不行。你没见吗，他高大泉把土改被斗的户压住了，把村长张金发给整趴下了，把大半的庄稼人都聚到一堆了，把地连成一块了，唉，这都是冲着我姓冯的来的。我不想法吃他，他非吃掉我不可呀！”
紫茄子说：“这一步我倒是看出来了。我那心，就像被攥着一样，整夜做恶梦。啥时候能让咱们过上安定日子呀！”
冯少怀望着布满星斗的天空，长叹一声：“老天爷为啥把个高大泉安插在芳草地来呢？不是他在芳草地胡闹，李国柱能跟咱们掰开吗？高二林能跟咱们变心吗？”
紫茄子咬咬牙：“手腕真绝呀！他一没钱，二没粮，到底拿什么把人心都收买下了呢？”
冯少怀说：“要是让他高大泉像今天这样由着性子闹下去，咱们不用说发个大财大富，就是雇个短工、找个车把式都难啦！咱们再有钱，也不用想买房置地啦！这叫啥世道呀？不想法把他降住，土改那会儿差一点戴在我头上的一顶富农的帽子，也许真的要给我戴上呀！”
紫茄子哆嗦一下：“你能降住他吗？你的力量太单薄。孤树不成林，你可要找稳当的法子使。”
冯少怀想了一下，一挺肚子，一晃脑袋，哼了一声：“我有伴儿，我会找伴儿，铁心跟他们跑的人不会挨门数，你瞧着吧！”他这样说着，走出二门，又走出大门道；见几个人跟秦富嘁嘁喳喳地没留神他，就赶忙往右拐，奔后街，打算去找张金发，摸摸张金发的心思。他想，不管怎么着，张金发还披着党员的衣裳、挂着村长的牌子，这具尸首是能让他冯少怀借来还魂的。
小胡同口拐角的阴影里，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原来声音很低，忽然变得很高。
一个是范克明：“大黑天，你不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猫着，到处乱串什么？”
一个是歪嘴子：“没乱串，没乱串，我家起山出来玩儿，我找找他……”
“走吧，回家睡觉去！”
“是，是，是……”
歪嘴子弯着腰，往东走去。
范克明手里好像提着一个瓶子，往北走了。
冯少怀把这件事情在心里过一过筛子，没理他们，仍旧照直走，进了张金发的砖门楼、新瓦房。
陈秀花正在洗碗，同时跟里间屋的孩子数叨什么，看样子，也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冯少怀站在堂屋门外的台阶上，笑着打招呼：“怎么才吃完饭哪？”
陈秀花没好气地说：“别提啦，刚才苏存义的老婆到这儿来吵吵，闹得我们一家人都没有吃好饭。”
冯少怀纳闷地问：“苏存义治家有方，一向和和平平，他老婆跟谁吵吵啦？”
陈秀花抖落着两手水说：“苏存义老婆就是跟苏存义吵架的。别看他们平时不吵，一吵起来可凶啦。这个娘儿们发疯一样，硬让村长开介绍信，要到区里打离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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