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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散文特写之
《爱情嫩蔓上的一朵谎花》
(22)
赵家院里缺少办喜事的气氛,帮忙的人和客人都不多,甚至有点冷清的感觉。
干妈格外殷勤地跟我打招呼:“忙得我脚丫子朝天,闹得丢三落四的,也没顾上早点儿给你们去个信儿。……要不是四儿问我告诉你没有,提醒了我,真让我给忘到脖子后边去了。”
干佬儿一脸疲倦模样,弯着腰在锅台上忙,见我们进来,只是直起腰,让让路,没打招呼。
男方那边娶亲,女方这边“接回门”,两码喜事一天办。看样子,赵四儿已经被娶走了,这边正等着迎接新女婿认门儿。
干妈说:“你们赶到前边也好。要不然,四儿一进门不见你们,准得埋怨我,我也不放心。一定下日子,她就说一定得把金广请到,喝她一杯喜酒。你要不来,这顿饭我就是做出啥好样儿来,也得算砸了锅。唉,我可惹不起她那个死丫头呀!”
我问:“听说那头是盘山背后的,路这么远,当天赶得回来吗?”
“没跑那么远,就在梨园头借了间屋成亲,住两天再自己回去。这年头,啥也讲究不了,草草地把事儿办了,都省心。”
梨园头在大道南边,离着三四里路,来往倒也便当。只是成亲不回自己的家,像打游击那样借房子住,我觉着有点儿别扭。
这时候,干佬儿在门帘外边喊一声:“他们来了!”
宋继勤连忙跟众人迎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啥有些发慌,也想迎出去,又急不可待地想从窗户镜上看一看,先睹为快。
赵四儿率先进了屋,一撩门帘儿见到我,开口就说:“你来了就好。我还怕你不肯来呢。”
我不知如何回答这句话,只是笑着上下打量着她。
她,当了新媳妇的赵四儿,除了比以前瘦了一些,脸色有些苍白,别处没变样。让人纳闷的是,成亲办喜事儿也没有精心地打扮一番,更没穿戴花花绿绿的,依旧家里常穿的那一身旧衣服。虽说这样很朴素,但是跟新媳妇的身份极不相称。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大事儿呀,哪能这般马虎。
随着赵四儿进来的,都是男人。有赵四儿的弟弟,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此外全是四十岁左右的半大老头儿。新媳妇回门,新女婿怎么没有来呢?
这当儿,赵四儿一侧身,对身旁的一个干瘦的半大老头儿说:“喂,过来见见,这位就是我跟你叨念过的梁金广大兄弟。”
那个半大老头儿冲我点头,咧嘴笑笑,露出满口又黄又黑的牙齿。
赵四儿接着转回身,挺得意地向我介绍半大老头儿:“你认识认识,他是我的对象……”
听了这句话,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又自欺欺人地把它当成赵四儿在跟我搞恶作剧,就说:“啥事儿你都开玩笑?”
赵四儿认真地嚷起来:“哟,这咋叫开玩笑呢?刚才我们都在梨园头拜了天地啦!……”
众人被推让着围着八仙桌坐下以后,我才稳住神,认真看看那个半大老头儿。他蜡黄的脸上布满褶子,差不多没有眉毛,似乎还是个“老公嘴儿”;浑身精瘦,像用秫秸扎绑的架子;新的布衣服,在那架子上直晃荡。
赵四儿出来进去地忙,又端盘子又拿碗筷,给每人满酒,还特意点我的名:“金广,你今儿个一定得喝几盅才行。”
我差不多气呼呼地答对她说:“你不知道我从来不沾酒吗?”
她不依不饶:“我的喜酒你不喝?说得过去吗?你还是兄弟?”等到那些从平谷来的客人们都嗞儿咂儿喝起来,见我仍不肯端那酒盅,赵四儿跟我急赤白脸地喊:“金广,你真不给我这点面子?”
“我不会喝嘛!”
“你可得想想,今儿个你要不喝,你可就喝不着我的酒啦!”
干佬儿在一旁说:“往后让金广到你家喝去。”
“他找不到我家的门儿!”赵四儿打断她爸爸的话,端过她爸爸的酒盅,对我哀求般地说:“金广,你喝,我陪你喝。”
我两眼发怒地看着她,不吭声。
她冲着我横眉立目地叫一声:“哎呀呀,娶媳妇成家的人了,你咋一点男子汉的架势都没有呢?”
干妈在背后拽她:“姑奶奶,你别逞强啦,快炒菜去吧!”
“不行,不行!我们俩今儿个一对三杯,谁也不能当松包!”赵四儿甩开她妈的手,又端过她那新丈夫的酒盅和宋继勤的酒盅,一齐排列在她面前的桌子边沿上,然后狠狠地盯着我。那双曾经让我迷恋过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变幻莫测的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