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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散文特写之
《爱情嫩蔓上的一朵谎花》
(18)
农历五月初十,我跟杨泽的女儿杨朴桥拜天地结婚了。
按照传统习惯,头天晚上入洞房,新婚的男女谁也不能理谁:谁先说话谁先死。直到第二天夜里,我们俩才成了真正的夫妻两口子。
王吉素和刘吉素虽然相隔只有二里多地,我还常到刘吉素去办公事,可是我和妻子结婚以前谁也没有见过谁。互不相识,互不了解,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为了过好庄稼日子,也为了气气那个变了心的赵四儿,我有意识地跟妻子好,跟妻子和和美美地“搭伙计”。
耪完了高粱地,嫁出了我姐姐,家里只剩下我们夫妻两个。由于身边有个伴儿,而且跟这个伴儿生活得习惯了,融洽了,所以一点儿也没有觉着孤单。
下了一场透雨,青庄稼刷刷地往高长。大地显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庄稼人的心气也特别地好。
有一天傍晌午,我比往日提前一点回到家。走进二门,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在说话,撩开门帘儿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跟妻子坐在炕沿上说话的,竟然是赵四儿。
她比以前明显地消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穿着半袖的白布衫,下身是青布裤子,都不是经过浆洗新换的,脚上也是一双穿过许久的旧花鞋。这一身打扮,决不像串亲戚的样子,违背了往常她那讲体面、好整洁的习惯。
我没想到她会这般突然地来到我家。我在心里对她系着疙瘩。我愣愣地看着她,她也愣愣地看着我,一时间不知道咋办了。转念一想,不管怎么样,她是我干姐,而且是主动到我门上来的,大面上得过得去,方显出男子汉的气度。于是,我立刻用笑脸对她,用和气的语气跟她打招呼:“四姐,你来了?”
她回答说:“来看看你们的日子过得咋样。”
我故意说:“过得不错呀。不信你问问她。”
赵四儿没有接着我的话茬儿说下去,像是有意岔开说:“听说国民党反动派又要进攻解放区……”
妻子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听我们聊天,一边做针线活儿。既不插言,也不被我们的话所牵动,完全是一副超然的姿态。
我暗想:她不一定知道我和赵四儿已往那种亲密关系,也不一定知道赵家曾经拒绝过我和赵四儿的婚事,往后一定得加点小心,不能让她知道过去的事儿,也不能让她看出破绽,免得招惹不愉快。想到这儿,我平平静静地对妻子说:“天不早了,你做饭吧。给四姐做顿好吃的。”
妻子停住手里的活计回答我:“我张罗好几回,四姐拦着不让做,说她忙着回刘吉素办公事……”
赵四儿用“咯咯”的笑声打断了妻子对我的解释,随后站起身说:“快发命令,做啥吃,我帮你做。”
她俩做饭的时候,我靠在门框上,一面看着,一面想跟赵四儿聊天,表示热乎点儿。
赵四儿好似有意冷淡我,或是成心地回避我,无论我提起什么话头,她都不接茬儿,倒是一个劲儿跟妻子找话说。
我有些不高兴了,打消了跟她保持亲戚间那种友好关系的念头。吃罢饭,她们在堂屋洗刷碗筷,我退回里屋,打算躺在炕上午休:即使睡不着,总可以闭着眼歇一会儿。我刚合上眼皮,就听见她们也跟进屋。
赵四儿大声地说:“我得走了。”
妻子挽留她:“大晌午怪热的,等凉快了再走吧。”
我只好睁开眼睛看看她们。
赵四儿走到屋门口,忽然又扭转回身,冲着我下命令似的说:“金广,送送我。”
我听了犯犹豫,便机械地溜下炕沿,一边用两只脚找鞋,一边琢磨该不该听她的。
妻子搭话说:“对,你送送四姐,给她拿拿包袱。”
赵四儿不等我开口答应,就转身往外走。
我和妻子一块儿跟出来。赵四儿没有把挎着的小包袱递给我,我也没有追上去向她要,就跟在后边走出大门,又走出村口。
赵四儿回头对妻子说了句“你快回去歇着吧”,接着往前走,却不再说话。
我扭头看一眼,妻子正转身往回返,消失在排子门的那一边。
赵四儿出了村,不停地往前走。
我不由得紧紧地跟上,揣摸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话对我说。是为当初她家拒婚的事儿向我作番解释,道道歉呢,还是想给我一点精神安慰?只凭着她的动作表情,实在让人猜不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