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散文特写之

《爱情嫩蔓上的一朵谎花》

（12）

 祭灶王过小年那天傍晚，赵四儿匆匆地跑到我家，送来一块肥猪肉。

肥猪肉里边用白菜叶子、外边用花包袱皮包着。

她嘱咐我姐姐说：“金广这一程子瘦了。不用等过年，先给他包两顿饺子吃吧。”

姐姐一连声地对她说感谢的话。

她一摆手：“少来客套，把金广给我侍候好就全有了。”

说罢就张罗走。说要回村做一个伪军家属的思想工作。

“我送肉来的事儿别跟妈说，也别告诉三姐。”出了大门口，她又这样嘱咐我姐姐，“这是我用体己钱给金广买来的，跟他们没关系。”

一个正月里没见赵四儿的面，我去给干佬儿干妈拜年坐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她。她挺忙，到庄果峪慰劳伤病员去了。

过了龙抬头的二月二，她才跑到我家来，给我带来一卷油印的宣传材料，讲了好多有关战争形势的事儿。小嘴巴“呱呱呱”的，讲起来没个完。

我很有兴致地听着，很觉着开脑筋。

不知道姐姐到谁家去串门，等到半晌午还不见回来。

赵四儿嘴上说有急事儿要走，却不肯动身。

我也想留她多呆一会儿。我俩在一起总也呆不够。

赵四儿就动手做饭：她在锅上烙饼，我在锅下烧火。

我忽然想起一件愁人的事儿，忍不住跟她诉说：“西潘庄那边捎信来，要娶我姐姐过门儿。”

她听了却漫不经心地回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张罗娶就娶呗，你别耽误人家。”

“剩下我一个可咋过呢？”

她听了我这句话，停住翻饼的手，瞥我一眼，劝我说：“别发愁，你姐不能跟你过一辈子，早晚得有出嫁的那一天，你自己早一点想自己的办法就是了。”

“你说得倒轻巧，我能想啥办法呢？”

“赶紧说个媳妇呗！”

我急赤白脸地质问她：“这事能赶紧吗？你让我去找谁？”

赵四儿把脸一沉：“傻瓜，你喜欢谁就找谁呗！”她说完这句话，嗤嗤地笑起来。

姐姐从外边转回来，没迈门坎儿就喊：“快小点火，满院子焦糊味儿！”

八

过了几天，我跟我的好朋友宋德顺商量准备春耕的事儿。他也催促我赶快娶媳妇成家。

宋德顺比我大十来岁。他从小给有钱人家扛活、做月工，没少受罪。他性子直、心眼儿好，虽然是个不识字的文盲，却讲义气，好论公道理儿。我和姐姐搬到人地两生、连个同族同姓者都没有的王吉素村，不久又变成孤儿，宋德顺很同情我们，没少帮助我们。舅舅起了歹心，要吞吃我的家产，眼看走上绝路。只有宋德顺敢于挺身而出，替我们到北山里的民主政府告了状，才使我们没有沦为无家可归的要饭花子。我感他的恩，有啥心里话都愿意跟他说。尽管他办起事来常常表现出有勇无谋，可我信得住他。

他听了我述说发愁的事，大手一摆地喊道：“什么，你还为这事儿发愁？你要是娶不上媳妇打光棍儿，天底下的男的都得劁了！这一年得有一个连的媒人给你说媳妇，你总是摇脑袋呀！三里五村有那么多的大姑娘围着你的屁股转，全都看着你眼馋，挑一个合适的还不容易。如今不是讲究自由嘛！”

    宋德顺的这句话，好像突然打了个闪电一般提醒了我。我脑海里一边显现着一张又一张姑娘的脸，嘴里一边对他说：“对，找个合适的，找个能跟我过日子的帮手……”

    “早就该这么办。你说说，你认识的那么多大姑娘里边有可心的没有？”

    我干脆地回答：“有！”

    “真的？那就赶紧找媒人去说合说合。”

    “我选的这个媒人最可靠，能舍得把心掏给我。”

    “他是谁呀？”

    “就是你！”

    宋德顺听了我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我跟你商量正经事儿，你老是跟我扯淡！”

    “这会儿我比你还正经。三表兄，我就托靠你了，托你当媒人，别人谁也不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