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散文特写之
《爱情嫩蔓上的一朵谎花》
(2)
“说话!快说话!你听见没有?”
“装哑巴不行,想混过去没门儿!”
估计这都是冲着女特务喊的。估计女特务一定被阻截在庙台前面,被儿童团员和不是团员的孩子们给团团包围。这情景让我放下心。只要特务没跑掉就好说。
这当儿,一个名叫大华头的团员在人群里边喊一声:“你说说,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说呀!”
“你聋了?还是耳朵里塞着棉花?我告诉你们多少遍了。全没听见?”一个女的用同样高的声音回答了这么一句。
“说真话,别骗人!”
“快一边呆着去吧。就你们这帮四六不懂的小嘎巴豆子,嘿嘿,值得我骗吗?”
“你到底是哪儿的?”
“刘吉素!刘吉素!!刘吉素!!!听清楚没有?要是再听不清楚,就把耳朵摘下来听!”
“刘吉素的?……那我咋不认识你呢?”
“废话!我还不认识你哪!”
我听到这儿,心里暗想:这个女的口气很硬,态度很蛮横,肯定是特务。要不是特务,谁家的女人到外村敢这么说话?遇到这种场面早就吓得浑身哆嗦张不开嘴了。就算能够张开嘴巴,也只能说软和话,只会说求饶的话,哪还敢这么胆大包天地耍态度、发脾气呢?想到这儿,我用眼神告诉跟在我身后边几个个子高有力气的团员,让他们按照我在路上走着时候的布置行事:把住朝南朝西的两条路口,别让特务逃窜。随即我朝人墙跟前凑了两步。
这当儿,人墙那边的大华头,又用怀疑的语气追问:“你是刘吉素的?这倒怪了。你说你姓啥?”
“瞎了,长着眼珠子干啥使的?都在上边写着,你不会看看呀!”
“我……”大华头一时语塞,随即又高声命令,“我让你自己说!你就得自己告诉我姓啥!”
“要是由着我说姓啥就姓啥,还要这个干啥用?那不等于脱了裤子放屁,白费这道手续吗?”
“反正,反正你不说不行!”
“嗨,巧啦,我就不说,有啥法子你瞧着办、撒开使!”
听到这儿,我觉得这女特务欺人太甚,气焰太嚣张,实实不能容忍,就跨步上前,拨开背筐子和抱孩子的人,挤进人墙里边。这时候才看清楚一切。
石头垒砌的庙台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挺神气地跷着二郎腿,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扳着膝盖头。她直着上身,挺着胸脯,故意把昂起的脑袋偏向一边,既不看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看她。完全是一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
我只能看到她小半边脸。那脸腮并不太白,倒显着一种嫩嫩的健康的红润。披在脖根下的短发也不厚密,却墨黑墨黑的透着秀丽。一只轮廓分明的耳朵从发丛中露出,耳垂上的银环一闪一闪的。还能看到她嘴巴的一角,薄薄的嘴唇撇着,挂满嘲笑。
总的说,她挺好看。好看的少女应该是可爱的。而可爱的少女偏偏就是个特务,就像《聊斋》故事里说的那种女妖精。女妖精本来是可怕的,这个可怕的女妖精连一点柔美温顺的样子都不装,竟然这般地不把搞革命的儿童团放在眼里,这该有多么让人恼火、多么让人生气!
先到这里的和跟随我挤过来的儿童团员们,很自然地列成队伍。这队伍该是威风的。威风凛凛的儿童团队伍,面对傲气十足的女特务的强硬态度却一筹莫展。
好似斗败公鸡似的大华头见我到来,又抖擞起羽毛,朝着女特务吼叫一声:“走,上村公所!”
那女特务不理睬他,只把坐着的姿势稍做调整:原来是左腿搭在右腿上,这时变成右腿搭在左腿上了。
“听见没有,跟我们上村公所去!”
女特务依旧没有正过脸来,没有看谁一眼,好像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对不起,姑奶奶还没有歇够。喘喘气,落落汗,想走就走,用不着你管!”
这话简直是刮过来的风沙,把周围的儿童团员们全都噎了个倒憋气。
我这下可给惹火了,火撞脑门子,气势汹汹地逼近一步,用最严厉的语气质问她:“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不屑一顾,也不回答。
“我问你,你到我们这儿来干啥勾当?”
她还是不理睬。
“你为啥装哑巴不说话呀?”
我一连气重复地问了三遍,她才怒冲冲地扭过脸去,打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去,去,找个有眼睛的来!”
“你这是啥意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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