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有关创作杂文之
《一块待琢的璞玉》
读默然小说《自由神》有感
(1)
未完待
去年我从大堆的青年来稿中,发现了默然的《在这片杨树林子里》,立刻被那清新真切的农村生活味道和柔细淳厚的文笔格调所折服。我给她写信联系,询问她的真名真姓和一般情况,并向她讨要新作看。
她回信了,随后寄一篇比《在这片杨树林子里》长几倍的小说《自由神》等。两篇作品一比较,我仍喜欢《在这片杨树林子里》,而不甚喜欢《自由神》。我把前者推荐给《丑小鸭》。把后者退还给作者的时候,写了封信。信中都具体地说了些什么,如今已经淡忘。重点在于指出作品的缺欠。换句话说,是否定的。我觉得小说的内容真实,文字自然、优美,通篇能让人读下去,而不至于腻烦。若用艺术“成品”的标准来要求,就显露出不足:作者对生活素材缺乏提炼;在艺术处理方面,布局不讲究,结构松散;人物虽有影子,但描写刻划的功力肤浅,几乎没能被塑造成形象等等。
今年开春,在我得到通知以后,立即怀着少有的兴奋心情通知默然:《丑小鸭》决定发表她的处女作《在这片杨树林子里》。
默然又回信了。这位北大荒上二十岁的农村姑娘,并没有因此而“欣喜若狂”,反而说:“我认为《在这片杨树林子里》没什么价值,只不过茶饭之余随便划几笔,有时想起它,常常骂自己太‘大胆’!不曾想您竟如此看重它,并为它的问世而劳神。我感动,同时又有几分不安。……”接着,一点不拐弯抹角的反驳了我对《自由神》的否定态度:“它是我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写的第一篇小说,……也许我太自夸了,但这确实是我比较满意的一篇,我以为,它比《在这片杨树林子里》‘真’。……”最后她通知我:她又修改了《自由神》,寄给一家专门发表农村题材作品的刊物。
她这样说,就这样做了。结果她又一次碰了钉子:《自由神》在那个编辑部沉睡了几个月,随着一张很可能是油印的退稿信,回到她的身边。她依然不服气,不认输,再次把稿子改一遍,寄给我。附信中问我:对她上次给我的信中“口吐狂言”,是否不高兴了?这只是在态度或礼貌方面有点道歉的意思而已,而在根本问题上,丝毫不更改自己的主见和主意,倒是十分明确和十分坚定地向我表白,她对《自由神》“之所以恋恋不愿毁掉,除因为它花费我的心血太多外,还因为里面有我的影子。……王唱的性格。……这已是第七次抄写了。……”
我终于被提醒,尤其被感动!
我被默然的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所感动!
我被默然的拿定主意而不轻易动摇的,搞艺术的人应有的信心和决心所感动。
我被默然的即使在比她年长、比她有地位有名气,同时对她有过扶助,并仍然有所求的人面前,也不肯委曲求全,也不肯唯唯诺诺地做假的正派文学青年的好品行所感动!
对照一下,目前吹刮在文学艺术界的、不堪入目和令人忧虑的种种不正之风,那么,还没有老糊涂的我,对自己热爱而献身的事业能有这样正直、真诚、纯洁的后备力量,能够无动于衷吗?
在被感动的同时,我还意识到:年青的作者既然坚持对自己作品的意见,就应该受到尊重;她的作品也应该受到尊重。凡是取材于生活实际、而不是胡编的作品,凡是作者花费了心血和劳动,而不是滥造的作品,即令写得极不成熟,乃至纯属“废品”,都应该受到尊重。
我再次阅读默然修改过的《自由神》。我尽量地、虚心和仔细地阅读;除依靠和相信自己衡量艺术的观点、标准与眼力而外,也把作者的看法、感情做为评判作品的一个因素。这样一来,我觉得:这篇小说虽然欠火候,但毕竟是作者从现实生活中吸取的素材、反复加工为作品的;作品本身可取之处多于可舍之处;默然珍视它是有道理的,我轻易地否定它是不对的。为了“集思广益”,我让教中学的女儿和念大学的女婿看这小说。他们都获有好感,评语是“不够成熟,也不虚假,值得一读。”我给默然写信,诚恳地告诉她:让我再琢磨、再研究一下,会象她一样珍视她的这篇作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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