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短篇小说之

《老树新花》

（4）

     “老邵同志，你看我摸的这个道道有谱没谱哇？平时，人们开玩笑常说不爱劳动的人是在家里‘蹲膘’，是不是游动的少，就长肉快呢？”

    老邵一听，拍手称好：“安妈妈，你的见解高明。太高明了。活动的少，就会多长脂肪。”

    安妈妈更乐了，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笑成一朵花：“这可好了。我们就让别的猪也早卧下，多睡觉吧。你再出出道道，看怎么让它们多睡。”

老邵沉思片刻，抱歉地摇摇头说：“怎么让猪多睡觉这个问题，我可没有研究过，还得您想个办法。”

安妈妈回到猪场，虽然问题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反而很高兴，很有信心。她觉得，既然路子找到了，怎么走，总是可以想出办法来的。

    又是几个昼夜。她不断地观察，苦苦地思谋，老人家终于又发现了秘密。她又跑去找老邵。

    “老邵同志，你听听我看的对不对。一号猪圈靠西墙，又靠墙根，日头一平西，那里边就没有太阳光了，就在这时辰里，别的圈里猪还是这儿拱拱，那儿扒扒，这三个猪就老老实实地回窝倒下睡了。是不是不见阳光就爱睡觉？”

    老邵想了想，就说：“也可能，咱们试试看吧。”

    安妈妈回到猪场，找了几根木棍，几领席子，在另外三个猪圈上搭上棚棚；等到一号圈里的阳光收尽的时候，她就把席子扯开，也把这几个圈里的阳光遮住。果然不错，这三个圈里的猪，也乖乖地卧下睡了。安妈妈高兴的不得了。她发动大伙儿，照样子把所有猪圈都搭了棚子，按时卷，按时放开。果真立见实效，猪的长肉的速度普遍提高了，每一头猪一天长肉一斤多。

    安妈妈按照老伴王文德的意见，向新技术进攻，取得了惊人的成就。她的办法，推广到全公社，她的名字跟这套新发明，传颂在每一个社员的口头上。

    关心着养猪场工作，关心安妈妈进步的王文德，喜信早已听到耳朵里。他为老伴高兴,跟老伴分享这胜利的愉快。这一天，他又第二次访问养猪场。

    养猪场里是一片活跃、欢乐的气氛。

老伴被别的养猪场请去传授经验去了，接待他的依然是玉梅和另外几个妇女。

妇女们向这个大队长夸耀着她们的场长，夸她的干劲，夸她的钻研精神，夸她的一身真本领。

    王文德听着，思谋着，忽然截住妇女们的滔滔不绝的谈话，对她们说：“你们的成绩是不小，得到成绩都是你们大伙儿拧着劲儿努力得来的呀。”他又问玉梅：“你们创造了养猪快速长肉方法，下一步还打算做些什么呢？”

    玉梅忸怩起来，那好看的脸蛋通红了，低声说：“下一步，下一步……您等我们场长回来再说吧，我们，我们……”

    王文德又和蔼地问她：“你们也是饲养员哪，不是跟场长一块搞的吗？”

    玉梅说：“我们是跟着场长一块儿搞，她老人家怎么指挥我们怎么干。她的主意是不会有错的。可是，下一步的打算，我们可不大清楚。”

    王文德心里打了一个转，就又问起养猪快速长肉法的创造经过，还有饲养猪的一些技术问题。这几个年轻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许多她们应该清楚的事情，也说的没头没脑。王文德见她们都给憋的冒了汗，这才岔开话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过午，安妈妈满头淌汗的回来了。她见了老伴，显得比上一次见面更有精神，更兴奋。王文德临走时，却严肃地批评了她。

    王文德说：“公社需要更多的养猪能手。不能总让年轻人当陪衬，将来的事都要靠他们做。对年轻人，我们是应当疼爱他们，别让他们累着，别让他们过力；可是更重要的，要关心他们学武艺、长本领，得让他们到水里闯闯，火里炼炼。象你这样，光顾自己拚命，不注意培养手下边的年轻人，将来谁接班？公社的养猪事业又怎么大发展？”

安妈妈被丈夫批评的低下头来，满脸发烧。可是，她很快又扬起脸，挺起胸，说道：“你批评的对，我完全接受。放心好了，你就往后看吧。”

五

    王文德第三次访问养猪场是在新年那天。这一天社里放半天假，任何会议也没有。他决定住在养猪场，从容地跟老伴唠一唠。

    临近黄昏，落日的余辉抹在猪圈顶上，呈现出一种橘黄色。木栅栏门虚掩着，整个猪场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饲养员居住的矮房子，有一个窗户这么早就映起不太明亮的灯光。王文德没有吭声，就一直朝那个亮着灯的房子走去。

    安妈妈坐在屋子里，戴着老花镜，捧着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读着。她看一眼，歪着头想一会儿，又接续看。她是那么聚精会神，王文德在她背后站了许久，都一直没有发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