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短篇小说之

《车轮飞转》

（7）

     不等他说完，姑娘着急地问：“钢蛋难做吗？咱们能不能做？”

    李竹方从兜里掏出小本子打开说：“不难，他们能搞，我们当然也能搞。你看，是这样……”李竹方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刘金香被他说的眉开眼笑，却又急急地问：“听来倒也简单，可你说要用什么模子，这打哪弄去？”

    李竹方说：“我找铁匠给打个去。”他说着抬腿就走。不一会又折回来，说：“铁匠炉不能打钢模子。”

    刘金香这回没有叹气。她说：“困难真多，不过咱们一定要搞下去。”

    李竹方乐了：“好。有这个志气，再加上认真钻研、虚心学习，就一定能搞成。”
    困难何止没有钢模子？李竹方取经去三天，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来回下了火车，光步行旱路加在一起就是二百里。这一些他没对谁讲，只有那两只熬红的眼睛，两只长满血泡的脚掌无法掩藏。他拖着两只一沾地就象针扎似的双脚，跑到鄌郚，想请机械厂给他打个钢模子。机械厂没有这种坚硬的钢材，李竹方又不得不到昌乐城里去。

    刘金香在家里按照李竹方的布置积极备料，作各种准备；为了找焦炭，她还跟烤烟炉的两个老头吵了一架。原来他们把大炼钢铁剩下的几篓焦炭拿来烤烟用了。为了找铁条，她又差点跟老保管干起来。那个会过日子的老保管，前几天偏偏把仓库里的零碎铁条收拾起来，全卖给废口收购站了。气的刘金香真想把那个老保管骂一顿。只是她毕竟比过去老成多了，一想人家也是好意，不会预想到有这个用处，才没骂出口。

    两个年轻人马不停蹄地忙乎了三天。人们看着李竹方两只熬红的眼睛，心火把嘴唇烧裂了小口子，感叹不已。就连平时刘金香撅起来能吊个瓶子的嘴巴，人们也觉得很值得同情。能帮忙的人都来帮忙。李竹方从昌乐城取回钢模子的那天，李滚子自报奋勇，跑到鄌郚推回一车焦炭。铁匠们也伸手，用废水车链子、废车轴、铁勺子把儿烧成了铁条，当做钢蛋的原料。李竹方笑了。刘金香高兴得跳起来了。

    这天天黑的时候，小土屋里传出了呼哒呼哒的风匣声。象早霞一样的火光，从那个报纸糊的窗子上映射出来，野荷包花的影子，静静地亭立在上面……

    队委会开的正热烈，闯进两个年轻人。

    刘金香把一脸盆珍珠似的钢蛋，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鞠妈妈，成功啦！成功啦！”

    李竹方停在门口里边，用手揉着被炉火烧了小洞的白布衫衣襟。他虽然没有象刘金香那么开怀地大笑，真正的喜悦却掩藏不住地涌在他那平凡的脸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