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有关创作杂文
《〈<花蕾>小小说大奖赛
获奖作品集〉序》
五台山名传中外,定襄县历史悠久,然而,直到去年四月,也就是曾中令同志成为我那寒舍的不速之客前,我都不晓得今朝这繁多如林的报刊队伍中,还有个《花蕾》存在!县级文联主办的一个文学刊物,本来就够“小”的了,他们偏偏不事张扬,而积极地埋头干事情,这作派则更使它鲜为人知了。
曾中令同志把一本刚出版的《花蕾》放到我的面前,算作自我介绍。我窃想:又是一个来北京这个“大地方”找所谓名人拉稿子,去装饰门面的。拿起刊物看一眼,只见封面朴素淡雅的底色上,印着一枝国画大写意的花。其他,只有醒目的刊名了。这跟常见的那些血淋淋的、丑态百出的、俗气得不堪入目的刊物封面相比,该是何等的“与众不同”呀!扫视一下目录页,各栏目里的作者名字,无一不是陌生的。这跟时时遇到的那些怀着自卑心态,可怜巴巴从名家手里求来的三、四流作品,甚至于废品,来为版面涂脂抹粉的“小刊物”相对照,同样的“与众不同”。《花蕾》的这样两个“与众不同”,给了我好感;而曾中令同志道明来意之后,又使我肃然起敬。他说:为了扶植文学新人,促进短小精深的小小说创作,我们编辑部要搞一次小小说大奖赛;山西的几位老作家都很称赞;这回来京求援,希望你担任评委……
小小的刊物,要办个“大奖赛”,实在是气魄可嘉,精神可佩。但是能否搞得起来,尤其能否搞得好,不免有些令人担心。不过,我为人处世有个准则:凡干正经事情的人于我有所求助,不虑其结果或成或败,一律热诚支持。所以当即接受了这差事。刘绍棠老弟已经先于我给计划中的“大奖赛”题词了。其中有一段很能代表我心意的话:“小小说是个大事业,大有可为,大有前途,值得大力提倡,大写特写。”步他的后尘,我也写了几句:“报刊欢迎小小说,因有限版面可容纳丰富的作品。大众爱读小小说,因少许时间可获得较多的艺术享受。越是篇幅短的小说越难写;唯其难,才会使作者磨练出扎扎实实的创作功力。祝愿《花蕾》促进小小说繁荣的举动得到成功。”
这以后,接到《花蕾》编辑部两封信:一是告知“大奖赛”筹备工作就绪,并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二是通报应征的稿子从全国各地源源而来,大有希望。忙忙碌碌中时光流过了几个月,转眼间瑞雪初降,一本厚厚的“大奖赛”初选稿的打印本,落到了我的案头。
用手捧起这个从几千件参赛稿选拔出来的评审本,我感到沉甸甸地压手。《花蕾》这样一个小小的县级刊物,里里外外只有两三个人,竟雄心勃勃地要在全国范围内搞一个小小说“大奖赛”;只有半年时间,居然搞成了!可以想象,没有高度的社会责任心,没有顽强的拼搏精神,不支付出全部热情和能力,不可能得到这么个结果。看到稿本上那经过专人三级密封,题目下只有编码而无署名的目录,我心里热乎乎的。别看《花蕾》刊物小,但路子正,作风正,心术正,这种“货真价实”不掺虚假,杜绝拉关系走后门的做法,跟当前一些架势很大,而为了“名”和“钱”,不惜使用政客的权术,玩弄商贾的把戏,设置市侩的骗局——走歪门邪道到了不要脸的程度之流者们,形成了洁白与污黑的鲜明对照。我看这是“小刊物”办成了大事情的关键所在。
逐篇阅读稿子,常常引起我的喜悦,我的怒怨,我的发笑,我的沉思。从首篇读到末尾,竟忘了计分,也觉得难以计分。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入选的作品,各有千秋,各具特点,篇篇都不乏精彩之处。小说内容反映的是天南地北的生活。可以猜想作者也是四面八方的。四面八方的作者,用笔反映四面八方的现实的社会情景,描绘各自身边的真实人物,连贯起来,使我们看到一个中国的整个的大社会。很多篇作品都具有主题鲜明、篇幅短小、文字简练、内容充实、以小见大、“纸短情长”的特点。它们之中的最佳者,堪称文学方面的“微雕艺术”。
总之,半年前,绍棠和我的祝愿,终于成了现实——《花蕾》小小说大奖赛的举动,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应该说,对我是“喜出望外”的。如今精益求精地编汇成这个集子,收入的作品,是几千篇参赛作品的范例。其作者们是几千名参赛作者的代表。我以为,他们不仅代表参赛者,也代表着决心献身社会主义文学事业,为祖国文学宝库做贡献的千千万万个文学新人们。《花蕾》当初发起这一活动,是严肃认真地当“大事业”办的,经过努力工作,把如此众多的人给发动起来,显示出“大有可为”。这样多出自文学新人之手的好作品问世,又由北岳文艺出版社功德无量地给插上翅膀——汇集成书,发行全国,这无疑会给更多的要走正路的文学爱好者们送去光亮、希望和一试身手的勇气与力量。正气在与邪气对峙和较量中成长、发展。报刊和作者不在大小,走正道才会“大有所为”和“大有前途”。
最近,曾中令主编来信、来电,嘱我给这本书作序。对这位以心血换取了收获的无名英雄,我不敢,也不应当不从命。于是,从百般杂事的困扰中,挣扎着挤出一点时间,说些我想说的话。祝愿参加《花蕾》小小说大奖赛的作者们不断强化自己的思想修养、生活积累和艺术磨练,让创作水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祝愿这本书能给读者带来启发、信心和深深的思索。让我谢谢《花蕾》编辑部的同志们,希望多多办几件类似小小说大奖赛这样的好事。
一九八八年六月六日急就于北京月坛
全文完
发表于《花蕾》1988年第3期、《新闻与写作》1989年第2期(改题《小刊物办大事》)。收入《泥土巢写作散论》(改题《〈花蕾
〉小小说大奖赛获奖作品集序》)。编入北岳文艺出版社1989年4月《一生聪明一次》(改题《〈“花蕾”全国小小说大奖赛获奖作品集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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