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有关创作杂文 《〈春歌集〉编选琐忆》 (5)
(2017-01-20 10:5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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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有关创作杂文
《〈春歌集〉编选琐忆》
(5)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不仅是作品内容的源泉,也是写作艺术的源泉;这是因为,内容决定形式,反映什么样的内容,就决定使用什么样的表现形式。
一九六○年下放劳动期间,我注意了放下“作家”的架子,当一个普通劳动者。特别是担任村支部书记的初期,我和当地的干部和社员日夜忙于贯彻党对农村的各项方针、政策,我几乎忘了自己是一个搞创作的人。我跟《送菜籽》里的“孟昭仙”一块儿为播种秋菜缺种子而焦灼过;我跟《队长的女儿》里的“傅玉荣”一块儿为安排社员吃穿奔忙过;我也跟《人强马壮》里的“田小武”同心协力地整顿过饲养场。尤其是跟几位老农民在麦收季节一起看场院的时候,他们用言行给了我毕生难忘的教育和影响。我们白天并肩战斗,保卫我们共同的劳动果实;夜晚,伙铺着一领草席,望着满天的星斗,倾心地谈论着过去、今天和未来。在劳动和交谈中,我向他们学习,了解了他们,熟悉了他们,也深深地爱上了他们;我所写的《太阳当空照》里有他们的精神,《撑腰》、《眼力》里也有他们的影子。到后来写《艳阳天》的时候,雨后保卫场上的麦子和马老四为了革命利益缺粮不声张、偷偷吃野菜的情节,都是直接地来自这一段生活和这些老贫农身上的。
跟先进人物们生活、劳动、工作在一起是幸福的,能做到使他们信任地向你打开心灵门扉、自如地和你交流思想感情,更是幸福的;有那么一天,你能把他们的革命精神写进你的艺术形象之中,那简直是最幸福的享受。
没有长期地、无条件地深入生活,浮光掠影地知道一点东西,就敷衍成篇,想时很充实,写时很空虚,这是受苦。
下放劳动的那段生活实践使我的思想觉悟提高了一些,掌握的生活原料丰富了一些,艺术表现能力也有所长进。最为宝贵的是,我对生活和劳动人民更为热爱了,激起了高涨的创作情绪。回到北京后的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写了两本短集子和一本儿童故事。
全身心地走到群众中去,投入火热的斗争生活中去,不要旁观,不要做客,要当生活的主人,要参加工作实践,使自己真正尝到火热斗争生活的滋味。这样尝到的滋味才能吃到心眼里,溶化在精神中,而不至于像咀嚼口香糖那样,其香味只能一时地停留在舌尖上。
七
塑造各种人物形象是文学作品的基本特征,创作短篇小说也不例外。
短篇小说因为篇幅短,不可能像长篇那样,采取多方面的生活情节和多种艺术手段来塑造形象。这就要求作者钻到生活的最深处,抓住人物最本质的特征,以一当十地来达到艺术表现的目的。
我觉得,每一个人物的行为,不仅打着他所属的阶级的烙印,也渗透着他个人生活历史的痕迹。我们在塑造人物形象的时候,注意了人物的阶级烙印,才能在艺术表现时把握住我们时代的总的精神特征,也就是共性;同时,又须不忽略对他历史痕迹的溯源和分析,才能突出他和其他人物不同的个性特征;最后成为恩格斯所讲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使我们的艺术画廊里英雄辈出、百花争妍。
只有共性而不突出个性,常常是我们作品中的人物不形象、没血肉、概念化的病源之一。
我在写《彩霞》和《妻子》的时候,曾试图实践我的这种认识,但因多方面的基本功不够,效果不佳。这两篇小说的主人公都是基层干部的家属,出身同为贫农,年龄不相上下;她们都支持自己的丈夫积极地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贡献力量,这是她们的共性所决定的。但是她们支持丈夫的表现并不相同,彩霞言先而行后;妻子行先而言后,多半是有行而不言。所以有这样的不同,因为彩霞是“穷家出来的娇女,从小任性惯了,只要占理不让人”,是“解放那年结婚的”;妻子呢,她是一个“比财主家的狗还小的一头毛驴把她驮到红果庄,一块红布蒙着头就跟老杜拜了天地,又被推到屋子里糊糊涂涂地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起洗脸的时候,她才偷偷地看了老杜一眼,才认识了自己的丈夫。”她们虽然是同一阶层的人,但生活道路不同,就造就了她们的个性的差异。捕捉到这种差异,维肖地加以区别,又照顾到短篇的篇幅,用经济的文字、巧妙的手法把历史的原由给予艺术的介绍,这就是我上边说的、但还没有做到的体会。
塑造文学艺术形象,让形象活起来,必须在占有大量生活素材的基础上,进行艺术概括;必须突破真人真事的局限,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使人物成为典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