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中篇小说

《西沙儿女·正气篇》

十七

战士们严格地遵守规矩，也就是“纪律”：白天没有生火烧饭，夜间没有点灯照明。

他们都不肯进草棚，一直守候在羊角树丛中，监视羚羊礁那边的动静。

小阿宝这一回出人意外的听话，阿公、阿叔们吃冷饭，她也跟着吃冷饭；阿公、阿叔们伏在树丛里，她也伏在树丛里；阿公、阿叔们不动，她也不动。

小阿宝夜里没灯也不闹，听阿爸讲故事。

第一个是“狼外婆”的故事。

第二个是“东郭先生”的故事。

第三个故事没听完，她就睡着了。

一天又一天，照样不烧饭，照样不点灯，照样伏在羊角树丛里听故事。

可是，又一次天明的时候，众人都焦急了。

他们只烧了两天的饭，如今三天了，饭已经吃完，鱼已经吃光。

怎么办哪？

这个勒勒腰带。

那个喝一口冷水。

一个战士说：“咱们成人好忍，这个小鬼呢？”

另一个也说：“给小鬼烧一点点东西吃吧。”

韦老爹想说什么，又把话吞住，看看程亮。

程亮一咬牙说：“不，不，一点点饭也不能烧。上级的规矩——纪律，一定得遵守。”

战士说：“把小鬼饿坏了怎么办？”

另一个说：“就是呀，难说熬到哪一天呀！”

程亮摆着大手说：“饿坏也不能烧饭；熬到哪一天也不能烧饭！”

韦老爹点点头，问阿宝：“阿宝，为了打狼，打日本鬼，得忍点苦、挨点饿啦，你能行吗？”

小阿宝转着两只乌黑的小眼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清清脆脆地说：“我一点点都不饿！饿了也不烧饭！”

众人听了这句天真的、动人的回答，没有一个发笑，都很严肃地朝小阿宝点头。

过了午，连大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乱叫了。

小阿宝偎在阿爸的怀里，眨着眼，一声不吭。

战士们都不肯看孩子一眼。

韦老爹也显出有些不安。

程亮把阿宝推到韦老爹的怀里，一跃身跳起，钻着树丛，进了小盆地，……

过一会儿，他回来了，带回一竹笠仙人掌的果子。

那果子，象大手指似的，长长、圆圆的，浑身长满了细小的毛刺，不细看，准上当，刺到手里针都拨不出来。阿爸用柴刀切下仙人果的顶，再削去皮，一兜紫红色的果肉就被剥出来了；咬一口，酸甜酸甜的，里边还有小籽儿哪！

阿宝吃饱了仙人果卧在沙滩上、树荫下睡着了。

战士们熬过了最难熬的关口，也要休息一下了。

忽然，一个视力最好的战士发现羚羊礁那边有个特殊的黑点点。

众人都朝那边细端详。

“是轮船！”

“早就到了吧？”

“抛锚了，还是真触礁了？”

“怎么还不着火呢？”

人们议论着，等待着。

太阳下海了。

大海涨潮了。

在幽幽的夜色中，他们看到一片闪闪的火光。

这就是命令，这就是指挥。

战士们一个个蹿出羊角树丛，奔向避风港。

程亮也要往外蹿。

韦老爹一把扯住他：“你留在这里守着吧。”

程亮说：“不，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你一定得让我去试一试身手、做一点贡献，也请党对我考验！”

韦老爹说：“你有阿宝呀！”

程亮说：“你留下管。”

“你放心吗？”

“你说哪去啦？阿宝是大家的，大家都在为阿宝！”

“那好，你放心去吧。”

程亮激动地跃下沙丘，飞奔避风港，跳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渔船。

启航，前进！

火光在前面，火光在召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