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东:送浩然老师
(2015-11-29 11: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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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浩然老师
从平谷到三河,这条路并不陌生。二十公里我开了一个多小时,折叠起的花圈在车上,折叠不住内心的悲哀与伤痛。浩然老师走了,我开得再快,也追不上他老人家逝去的脚步。慢慢的加油,让血液中浓浓的哀思得到一下缓冲。记忆像乡村房屋上的炊烟,托起飘动的白云和太多的往事。
记得六、七岁时,为了看电影《艳阳天》,我爬上了土坡,想坐在高处看,可村里的大孩子硬是把我挤下了土坡,土坡不是很陡,却弄得我浑身是土,妈妈给我新做的顶脚的布鞋也被甩掉了。我费了半天的劲才摸到鞋,穿上,眼里满是泪水却没有哭,没有闹。又挤进人群,挤到了最前面去看。看完电影,夜里回家,脖子酸酸的有些疼,可我依然很兴奋。浩然这个名字从此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1990年的冬天,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驮着我,直奔平谷区的盘峰宾馆。风吹着冻僵的手和麻木的脸,可心里却是热乎乎的。要见到大作家浩然了,自己象是在梦里。幼时的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我和几十位文学爱好者等候在大厅,满心的欢喜,满眼的期盼。
大约八点半钟,在人们的簇拥下,浩然老师风尘仆仆的走进大厅,同我们一一握手,嘴里说着:“平谷文学阵地有这么多的文学青年,可喜、可喜。”
当浩然老师握住我的手时,我感觉他的手很凉很凉,当人叫到我的名字时,我像从梦中醒来。赶紧把手松开,浩然老师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啥话也没有说。我的肩膀好象多了一种压力,一种责任,很沉重,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
浩然老师搞文艺绿化工程,做为一个业余作者,很自然的我就成了文艺工程中的一块绿砖,绿化园里的一棵小草,在他主编的《苍生文学》发表文学作品几十篇,还出了第一本诗集《歌声在窗外流动》,1996年3月26日加入北京作家协会。
1997年8月25日,在我的作品研讨会上,浩然老师很激动的说,一个农民作者能开作品研讨会不容易,还来了这么多的大评论家,这么多首都的报刊来捧场,我很高兴,在改革开放经济大潮的今天,能坚守着文学这片沃土,需要大家的支持,需要社会的支持···。他还说得很多鼓励我的话,至今我都记忆犹新。
1998年5月16日,是我一生难忘的日子,浩然老师来到我的家。当时,北京电视台正好给我做节目。浩然老师来电话说到了我家门口,我跑出大门,差一点自己把自己绊倒,他走下汽车,慈爱的微笑着,拉着我的手说:
“年轻就是有冲劲。”他的手软软的,有些温热,脚步很沉重,脸色红润润的,有一种光亮。我扶着浩然老师来到客厅,手一直没有松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们的手重叠着,浩然老师说:
“经济文学要一起抓,两手都要硬,不要像曹雪芹那样举家食粥,衣不裹腹。经济是文学的基础,没有基础文学也会贫穷的。”我看到他的身体不如从前了,就关切的说:
“您应该多锻炼身体,去公园打打太极拳,扭扭秧歌跳跳舞。”
“你父亲就这样锻炼身体吗?”
“我父亲是老农民,比您还大俩岁呢····。”当我看到他那父亲一样沉稳的目光,满是庄稼和土地充满着生机时,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农民化了,从肉体到精神到灵魂深处,我除了感动就是惊颤了。
2000年10月30日,我在鲁迅文学院学习,课余时间,我邀四位要好的同学一起去拜访浩然老师。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很少出门,我们想请他出去吃饭,他摆摆手,说不想出去,拿起电话,好象是给文联打的。
“朝东来了,你们过来一下,把饭安排了。”
福建浦城的女作家当着浩然老师的面给老父亲打电话,说见到您崇拜的浩然老师了,我们正聊天呢!河北保定和天津大港的两位诗人给浩然老师背诵大段大段的《艳阳天》,山西晋城的女作家静静的坐在浩然老师的身边,眼里充满泪水。
走出浩然老师的小楼,出了院门,回头看,浩然老师正站在二楼的窗口,向我们挥手,向我们挥手,我们的泪水一起滚落,两位女作家还哭出了声,呜咽着走出浩然老师的视野。
秋天,我们像凋零的五片落叶。离开浩然老师,穿再多的衣服也感觉冷。
汽车终于驶到了浩然老师的家,三河文联的朋友说,今天大家都去八宝山了,你快去吧,最后在送送浩然老师。
到了八宝山,给浩然老师送行的有几千人。我的思维好象停顿,身体近于麻木。
在回来的路上我把车停在路边,双手用力握紧方向盘,不让汽车因抽搐而抖动。
浩然老师走了,他老人家没有了站在二楼向我们挥手那苍老的身影,没有了握我的手时冰凉、温热重叠在一起关爱的嘱托,没有了望着炊烟和庄稼地那期盼的目光,没有·····。这一切的一切,正顺着我的血液冲击着我的心脏。
发动汽车,抬起头。我知道路该怎样走才能让浩然老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