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早期习作小说之

《约会》

星期日社里放假。汝华吃完早饭，向娘说了一声去镇上赶集，便挎着个小竹篮子，急急忙忙的朝着靠河堤的一条小道走去。

天空晴朗，两朵白云飘在盘山顶上。舟河两岸的苇子密层层的，好似两堵墙，风儿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这响声使汝华心里变得更加烦恼。半个月前，她的未婚夫康伯仁从县里初中毕业回来，从事农业生产了。虽然由于忙着播种一直没顾得去看他，汝华打心眼里可是着实的欢喜。前天她接到伯仁的一封来信，却把她气坏了。那些刺耳的话，老在耳朵里嗡嗡的响着：“……现在我已不是你过去理想的工程师了，我当了一个最平常的农民，对这问题你怎么认识呢？记得咱俩分别时你对我说：‘无论如何也别回来干这没出息的庄稼活……’”直到这会儿，她还气得不行，恨不得马上抓住伯仁的胳膊，好好问问他。

她掠了掠被风吹散的头发，站在约定会见的地方，四外张望。突然，路旁的苇子“哗啦”一响，钻出个高大的小伙子，使劲地抓住她的手。

“把我吓了一跳。”汝华用手抚摸着胸口。伯仁扶着她的肩膀笑着，两只大眼望着她。

嫩绿的苇子摇摆着，堤坡上的小花放出清香，小草被他们踩得弯下了腰。

在一棵茂盛的柳树下，他们停住了步。汝华气势汹汹地劈头问道：“伯仁，你为什么给我写那封信？”

伯仁笑了说：“因为咱们过去的计划是那样呀！”

“你就真的这么不认识我吗？”汝华眼望着流荡的河水，慢慢地说道：“我们相爱这么久，我爱你什么呢？是爱你的思想品质，爱你将来能给国家当个有用的人哪！你按照国家需要，放下了个人的小算盘，你说我连这问题还不能了解吗？真是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伯仁的脸红了，他在暗暗地责备自己，但他又很满意。

汝华看出他的心情，又生气又心疼，爽朗地笑了，她把气话缓和了一些说：“要倒回半年，没学总路线之前嘛，你可真得好好帮助我打通思想，可是这会儿，我为你这种行动高兴啊！”

“是呀！我那封信就是给那时候的汝华写的。”两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

发表于1954年6月20日，报刊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