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的隔壁住着智慧

张亚凌

  周末一睁眼，极想吃面辣子，从没有过的馋，——脑子里闪过“面辣子”三个字就忍不住流口水的那种馋。越忍不住，“面辣子”三个字越嚣张，张牙舞爪让我不得安宁。

  儿时的面辣子有两种做法：

一是蒜切成薄片放于碗底，撒上花椒粉盐巴红辣面，热油一泼，再舀两小勺面粉，滚烫的开水，边倒边快速搅拌。置于篦子上，蒸40分钟就大功告成。赶紧端出锅得趁热吃，软和的馍块蘸着……吊打所有佳肴。二是青辣椒，淘洗干净，切成圈，沾上面粉调料，只蒸一气，晾晒干。冬天了开水一烫，辣子圈就醒了，凉拌，辣而劲道。

  蚂蚁菜夏天满地都是，淘洗干净，蒸一气出来，晒干。等到蔬菜缺少的冬天，以蚂蚁菜为主，泡好粉条，加点豆腐，小饺子大包子，吃得有滋有味。

而黄瓜，洗净，直接从中间切开，剖去内瓤，洒上盐巴，大太阳下晒几天，就腌制好了。挂起来，冬天吃几片取几片，开水泡好，切丝切块，随意，凉拌。

还有笋还有白菜还有红白萝卜，也是直接腌制。这些在夏天在秋天以各种形式攒起来的菜们，让四十多年前没有大棚且捉襟见肘的日子有了色香味，让饭桌在寒冷的冬天也不至于太寒碜。

菜解决了，主食呢？

红薯面玉米面糜子面想想都觉得难吃，麦面当然好吃了。可麦面太少了，哪够吃？有些人家不会过日子，麦面快快吃完了，剩下的日子都是各种难吃的杂粮面。

而我的母亲，讲究的是细水长流。我们家的特色面食是花卷儿。

一层玉米面一层红薯面一层糜子面，再加上薄薄的一层麦面，卷起来。为了吃到那层薄薄的麦面，也就不太介意杂粮的难吃，不同颜色卷在一起，很好看。后来，白萝卜叶在开水里煮得很烂很烂，用煮白萝卜叶的水及叶子和面揉，面团就成了绿色，糜子面玉米面麦面，母亲想让哪个变成绿色都行，红薯面例外，它那傻样，是无法改变的黑。再后来，又有了升级版花卷，母亲在每一层面上都撒些淘洗干净的红豆豇豆，是花卷又有馅儿，多有创意。

除了糊弄口，穿衣同样检验着母亲们的智慧。

没钱置办新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一件衣服常常家里几个孩子都穿过。裤腿破了，衣袖烂了，是常有的事。

巧手的母亲，让补丁成了破旧衣服上开出的好看的花儿，比新衣服还好看。每每母亲在衣服上加个补丁，就会有小伙伴凑过来，满眼羡慕，恨不得脱了衣服跟我换。而那些用四方片补缝上去的，更是自惭形秽。衣服破了伤害不大，谁的衣服上没个破洞？可人家破衣服开出了花，你破衣服上添了块难看的补丁，那伤害，就大了去了。

上衣或裤子短了，衣袖裤腿，一圈一圈地续，不同颜色，层儿多了，倒像特意裁剪的舞台演出服。

贫穷的日子，在吃穿上彰显的才是智慧。

刊于《博爱》2023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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